场记组事多且杂,近来人手不够。童主任本就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接待”周达非。
李秘书简单介绍几句,嘱咐童主任一定好好带周达非。
然后就走了。
童主任不知道该拿周达非怎么办,甚至没想好跟他如何寒暄。
周达非主动说,“童主任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童主任想了想,“要不…你先写写场记板?”
“行啊。”周达非爽快答应。
童主任其实没指望周达非干活,所以压根不打算用周达非写的场记板,只是给他找点儿活应付一下。
周达非应该是看出来了。
“我先自己写,”周达非说,“写完给您看一下。”
童主任如释重负。
童主任应付完周达非就又去忙了。
此时也才八点出头,李秘书说裴延一般九点进棚开始拍摄。可周达非四处看了看,大多数人已经就位,沈醉妆都化好了,男女主也一样。
很显然,包括场记组在内的各个部门都很忙,且完全不敢给裴延挑到任何错处。
与在裴延近身之处不同,这里的人处处洋溢着标准的社畜气息,没什么喜恶也不攀交情,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把事干好拿到钱才是王道。
快九点的时候,棚里突然一静。
正蹲在一旁写场记板的周达非抬起头,发现裴延面无表情地披着件大衣进来了,像个黑社会的老大。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面生的人,估计不是秘书就是助理。
裴延在自己的专属座位上坐下,翻了翻手边的通告单,“演员先走下位,灯光师调下灯光。杨天待会儿就来,他来了就直接拍。”
童主任连忙在一旁准备好场记板和场记单,随时预备着打板开拍。
周达非写好了个反正不会被用的场记板后,就找了个不会被人注意的角落蹲着,打算看看杨天是怎么拍摄的。
今天早上拍的都是男女主单独的戏份。本来按照通告单应该有一场沈醉的戏,但女主表现拉垮拖了进度。
有一场毕佳佳饰演的女主从楼梯上冲下来的戏,裴延直接让她ng了30回。
连周达非都觉得有些过了。
他其实觉得毕佳佳现在的演技比当初那部烂片好上许多,不知道是她自己花了功夫,还是裴延确实会教。
客观来说,可能还是裴延教得好。毕佳佳最后几次从楼梯上筋疲力竭跑下来的表现都快赶上影后级别了。
裴延工作非常专注,他在片场除了骂人以外没有任何表情。他大权独揽,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压根儿不敢反驳。
周达非蹲在没人的角落,一早上偷看裴延好几次,终于确认了裴延并没有刻意关注自己——起码在片场,裴延不会对自己有任何特殊。
于是周达非放下心来,该干嘛干嘛,权当不认识裴延这个老板。
快到中午的时候,毕佳佳那场从楼上冲下来的戏终于过了。
裴延在杨天的建议下允许全剧组休息15分钟,周达非见童主任闲下来,便拿着自己写的场记板找上去了。
“你当过场记啊?”童主任本来打算敷衍一下周达非,结果被惊了,“场记板写得这么专业。”
周达非随意笑了下。他都不好意思说贫穷的学生小剧组根本请不起专业的场记。
比如拍经院的院庆宣传片时,周达非为了最大程度控制成本,把自己毫无艺术细胞的金融系室友拉来当场记,全靠他亲自培训。
场记组最近缺人,童主任见周达非真的能干活儿并且还挺踏实,简直喜从天降,“你会打板吧?组里前几天有个板打错的被裴导直接开了。”
周达非点了下头,“会。倒板也会。”
“行,那待会儿你先看我打几场,下午就你来了。”童主任说。
周达非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拥有了第一份工作。他还以为他起码要表现一星期,童主任才能勉强让他上手。
“你记着,打板非常重要。”童主任不放心叮嘱道,“你板要是没打好,后期剪辑师能把你劈了。”
“而且,裴导从来都会亲自参与剪辑。他的脾气……所以…”童主任神色犹豫,像是不知道该不该在周达非面前评价裴延。
周达非在心里冷笑一声。
裴延的脾气…还能有人比我更清楚吗?
“我知道,”周达非直接道,“我会注意的,您放心。”
“需要我记演员动作和位置什么的吗?”
童主任:“不用,这个有别的同事负责,你打板就行了。”
童主任看起来谨小慎微,实际上也是个胆大的,下午真就让周达非去打板了。
杨天自上次大雨后便没再见过周达非,拍摄前看见他在打板,眼睛还亮了亮。
但是裴延没什么反应,一直在看剧本和分镜,不知道是压根儿没注意到周达非还是懒得给表情。
这天剧组一直拍到八点才收工。
周达非第一天上班,竟然还有丝恋恋不舍。
以目前的状况,裴延显然不会等他一起回去。周达非自己收拾收拾东西,赶上了回别墅那边的末班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也都是如此。
周达非开始进入他向往的忙碌生活,每天下班时间不定,但早上七点半左右就得出门,因为全剧组基本都必须在裴延出现前半小时各就各位。
周达非负责打板和写场记板场记表,每次开拍前和结束后就蹲在演员和摄像机之间,整个剧组的人都能看见他,尤其是裴延。
可裴延在片场表现得就像不认识周达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个人存在。
裴延对周达非的态度决定了所有人对周达非的态度。那些本就不认识的周达非的人,更不会主动上前跟他搭话。
甚至沈醉也很少主动跟周达非打招呼,大部分时候都装没看见。
倒是童主任发现周达非跟他先前想象得完全不一样。
周达非做事情专业而严谨,且绝不眼高手低,也不会喊苦喊累,任何活儿都会干,并且能干好。
一点儿也不像从老板的后宫下放出来的关系户,而像个年轻的技术骨干。
裴延从前做事毫不避讳,因此大家都知道周达非的来历。有些还会在背后偷偷议论他本来住在裴延的别墅里养尊处优,却自己不知检点跑出去喝晕了,果不其然被裴延扔进剧组最底层渡劫。
周达非听说过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也知道不少人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是不喜欢跟人多话的,更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要做的事。
除了工作上跟童主任产生交集外,周达非在片场也只会跟杨天多说几句。
杨天摄影技术过硬,还脾气很好没有架子,跟裴延形成了鲜明对比,大家都挺喜欢他。
而且杨天似乎真的对周达非很有兴趣,时不时就会来逗逗他,还开玩笑说要找裴延把他要到自己的摄影组去。
而裴延,无论在剧组内外,都对周达非视而不见。
他们晚上住在一个屋檐下、白天去一个地方上班,但根本不碰面、不讲话。
周达非知道这种平静肯定是短暂的。
裴延不会真的放过他,隔壁院子里被砍掉的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他周达非也不可能永远只当一个场记。他知道裴延这是把他架在文火上烤——等他自己受不住了开口去求。
周达非对于裴延的变态狡猾和斗争的旷日持久有充分心理准备。但是目前,他还不想就这么低头让裴延轻易如愿,他对现状还算满意。
满意的日子过了一段时间。有天剧组拍一场群戏,总有人发挥失误,拍完后已经接近午夜了。
棚外依旧下着南方才有的大雨。
杨天知道周达非这段时间都是自己来回,有时候赶不上车就只能靠走。
今天显然是已经错过末班车了。
“我说,”摄影器材收好后,杨天走到裴延身边,“今天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让周达非自己回去啊?他上次感冒那么严重。”
“剧组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我难道还要负责挨个儿把他们送回去?”裴延说。
“………”
“你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呢!”杨天叹了口气,“周达非不打招呼偷跑出去喝酒是他不对,但你给他看了这么多天脸色也差不多够了吧。”
“给他脸色?”裴延冷笑一声,“他才不会觉得我给他脸色,他巴不得我离他越远越好,拍戏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看我。”
“……”
杨天觉得裴延的脑回路难以理解,“不是,那你现在这样到底是想干嘛?他不看你你也不理他??”
“我想通了,强求没有意思,反正他也跑不掉。”
“就像养狗,放狗在院子里溜达,它饿了就会自己跑回来找你撒娇。这远比关在笼子里听他咬门狂吠有趣多了。”裴延伸了个懒腰,“周达非不会一直安于现状的。他想当导演,有他上赶着来求我的时候。”
裴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有一点痒。
自从到横店,裴延已经连着一两个月没有碰周达非了,跟在上海时形成了鲜明对比。
片场的潜规则是哪怕收工了,只要裴延没走其他人就不能走。
李秘书按照惯例把裴延的剧本分镜等等资料理好。裴延靠在椅子上,突然说,“你去问下周达非他今天准备怎么走。”
“啊?”李秘书一愣。
“感冒的人不可以进剧组。”裴延又自以为明显地暗示了一句。
“哦…”
没过多久李秘书就回来了。
裴延没看到周达非,不是很满意,“他怎么说?”
李秘书偷偷瞥了裴延一眼,小声道,“我没见到他。童主任说周达非刚收工就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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