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义愤填膺、仰天大喊道:“你们这些做修真者的究竟有没有规矩?怎么可以这样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魔修辛辛苦苦挖一条魔界裂隙容易吗?!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这一条裂隙我们挖了整整七百六十八年!好容易今天看到了曙光,你们、你们为了阻止我居然把广平城都弄得飞了起来,还找来了薄云意这个剑道第一人……”
魔修首领的下唇有些颤抖,他的目光悲愤,紧握着剑柄咬牙切齿地说:
“这些都算了,这些我多多少少都有所预料,但你们居然还找了一个大能,来专门御使这些最多只到炼气期的法宝!”
“这明显是在针对我们!”
他用力地挥舞着那柄剑,语气沉痛而悲壮:
“即使你们已经做到了这等地步,我也还是要用生命告诉你们一个事实——”
“我们魔修,永不低头!!!!”
在用尽全力地喊出这句话后,魔修首领咬牙低下头来。
带着对今日遭遇的强烈耻辱,带着意图复仇的决绝狠戾,他伸手用力地握紧剑,一剑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他用剑极狠,唯恐剖开得不够彻底,剑锋从他的咽喉下方倏然而下,一直划到了心脏上方才终于停止。
滚烫的鲜血顺着剑锋喷洒出来,浸透衣袖、浸湿手腕,带着温热的猩红溅落在色泽黯淡的法阵中。
魔修首领的眼角赤红,他的剑锋之下三指处便是心脏,鲜红的心脏在胸腔中一股一涨地跳跃着,而他却依旧毫不犹豫,反剑将心脏自上而下剖开——
“继续血祭!”
魔修首领嘶声喊道,他的声音沙哑高亢,如同陷入绝境的野兽。
“继续血祭——”
他身后的魔修们喃喃应和,有人抓起法宝,用锋锐的边缘割开自己的手腕;也有人咬紧牙关,以爪代剑活生生撕开胸膛。
魔修的鲜血如雨般落在法阵上,本已光泽黯淡的法阵在片刻的闪烁后,发出了和鲜血一样颜色的猩红光芒。
仅仅是一刹那间,本已摇摇欲坠的空间裂隙便重新稳固下来,猩红色的血光自纵横玄奥的符阵线路之上流转而出,带着冲天的魔气自空地之上直冲天际!
魔修首领在看到这一幕后大喜过望。
“你们等着吧!”
带着大仇得报般的痛快,他冷笑着对周围的修真者们说:
“新世界马上就会驾临!没想到吧,我们居然会用自己的鲜血献祭……”
“本来我们都已经放弃了,是你们逼得我们如此做的!你们这些修真者做事实在是太不留余地,我们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魔修首领持剑站在原地,仰头向着云天处慷慨激昂道。
魔修们虽然不明就里,但在这种场合下依旧下意识地应和着他:
“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
明明没有什么好喊口号的东西,他们依旧强行集体叫喊了几声,硬生生地把悲壮的气氛变得有几分热血沸腾。
在这种热血沸腾的气氛中,魔修首领捂住胸前的伤口,喘着粗气、咬牙切齿道:
“薄云意,赵广平,还有那个小店里的不知道是谁……”
“等到新世界驾临的时候,我会笑着看你们怎么死!!!”
他十分痛快地放出了狠话。
然而十分打脸的是,魔修首领的狠话才刚刚说完,话音都还飘在风中未曾散去,就在紧接着的下一个刹那,法阵上流转着的猩红血光突然猛地一闪,紧接着便又重新黯淡了下去……
魔修首领:!!!!
其他的魔修们:????
一大群人在空地之上随着风声凌乱。
“怎么会这样???”
“阵法突然失效了吗!?”
魔修们乱糟糟地叫喊起来。
像是有风从地底深处席卷而来,发出狂风卷过树梢般的尖啸,地上层层相叠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被鲜血浸染成深褐色的地面很快便露出了泥土的本色。
自远极近,本已点亮的阵法纹路渐次湮灭。
……阵法灭了。
阵法灭了!!!
眼看着天空上的裂隙行将破碎,空地上的魔修们都陷入了癫狂。
本来已经窥见了一线生机,这线生机却又转眼被现实打得粉碎,从希望中跌落到绝望的落差太可怕,以至于他们根本就无法接受。
魔修们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语气惶恐地问自己的首领。
“为什么阵法会熄灭啊?”
“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风声很快就被提问声所淹没,魔修首领却也呆住了,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立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思索了片刻,方才开口,语气异常苦涩地道:
“还不够……”
“不够?什么不够?”
有魔修刨根究底的问。
魔修首领并没有答话,反应快些的魔修们却已然醒觉。
当下便有人大声喊道:“血!是血!”
“我们刚刚离开了一阵子,血祭已经被中断过了……现在等于是重新开始!”
那人喊着,神色里全是惶急:“之前开启血祭时我们杀了许多人才有效,现在洒的这点血又哪里够法阵吞噬?”
他的目光恐惧,喉结上下滚动了数次,依然说不出最后的那句话来——
——血祭阵法吞噬的可不仅仅是鲜血,而是鲜血、生命、乃至于魂魄!
谁愿意献出魂魄呢?
原本准备好的祭品早在上一轮血祭时便几乎死绝!
如今空地上再没有旁人了,只有魔修们在堪称绝境的阵法中央瑟瑟发抖。
他们面面相觑着,渐渐都猜到了那人未曾说出来的话语是什么,然而没有一个人有勇气说出来。他们默契地选择缄口不言,只是用力地割开手腕、剖开胸膛,让血从自己的血管中喷涌而出,指望着能够填满法阵如渊如壑的贪婪胃口。
血,更多的血,泼泼洒洒地溅上了林间空地。
然而“溅上”仅仅是“溅上”,不到一个呼吸的工夫,地上的新鲜血液便再度被法阵吸收殆尽。
很快地,魔修们便再也献祭不出更多的血了——即便他们在恐惧的驱使下用刀割着手腕,皮肤的颜色也和骨节一样苍白。如果他们不是修炼之人,失血到这等地步早已死了,而即使他们是修炼之人,一具身躯里装着的血液也不会比凡人更多。
“怎么办……我们还能怎么办……”
看着越来越近的广平城,看着近在眼前的法宝洪流,有魔修神经质般焦虑地咬着下唇。
“我想起来了……你们谁带得有丹药?回血补气、复原自身的那种……多回点血,加在一起应该能凑够吧?!”
忽然,有魔修眼前一亮,冲着周围的同伴们喊道。
眼见有人想到了办法,魔修们纷纷慌乱地翻找起了各自的储物袋。
可惜——此时此刻,法阵已经等不及了。
是的,等不及的是法阵。
法阵分明是没有神志的,此时却像是一头被血食唤醒的嗜血巨兽,那猩红的颜色就如同饿兽的猩红眼眸,从中隐隐泛出饥渴的光。
先是血液,再是尸首:继消失的血痕之后,满地横斜的尸首以飞快的速度化为白骨,所有的血肉仿佛都被阵法吞吃了。连长鲸吸水也没有这样吞法,阵法的另一端简直就像个无底洞,尽管裂隙已经彻底地稳定了下来,但阵法的吞吸却还是没有停止。
空地中仿佛有寒风掠过,每个魔修的脸上都露出了毛骨悚然的神色——
“来不及了!”
有人捏碎了手中的储物袋。
“来不及了。”
有人在看着脚下低声喃喃。
吞服下的丹药还未在口中化尽,新的血液根本还未曾生出,法阵的吞吸之力却已然袭来。
他们都知道,它要血。
——要更多、更多的血。
但是他们已经没有血了……
法阵的吞吸之力仍在持续,腕上的血痕却已然干涸,满地的尸首都只剩下白骨……阵法之上除却他们这些活人之外再无他物,既然如此,法阵下一个吞噬的目标,将会是什么……?!
当念头转到此处时,空地之上的魔修们无不悚然。
当下便有人仓惶四顾起来,试图找到一线能够逃脱的缝隙,其他的魔修们也打起了玉石俱焚的念头。就在这个时候,魔修们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熟悉的喊声。
“别反抗!都别反抗!”
“我们如今只有这一条生路了!”
魔修首领扬声喊道,他扫视着四周神情仓惶的魔修们,目光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大家都是修行之人,当知身躯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没有了肉身,我们还有魔婴、还有神魂!即便被阵法吞尽了血肉,我们也还能够保住这一条性命……”
“……但如果今日我等功败垂成,恐怕就算想留存残魂苟活于世间,也仅仅是奢望而不能如愿!”
“为了新世界的降临!”
他喊着,几乎有些声嘶力竭:
“不过是一身血肉而已,舍去!舍去!”
魔修首领一个纵身,跃到了阵法最边缘。
在他双脚落在地面上的一瞬,本已渐渐黯淡下去的法阵,蓦然间闪现出猩红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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