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早已凉透的床单,祁浓眼中一道深意闪过。
娱乐城的case谈的差不多,祁浓托着疲倦的身子,小楼吃饭的时候,宫晨刚好从车上下来,看到祁浓便招手道,“三木。”
门口保安一脸懵的看向祁浓。
眼神中仿佛在问:“你是三木?”
快速跑上前,祁浓恨不能一脚将宫晨踹倒,“你给我闭嘴公公!”
两人斗了两句上了车,随即恢复正色。
“听说你……叔叔进医院了,要不要紧?”
祁浓摇头,“没事,暂时死不了。”
宫晨面色一僵,“小浓,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放不下?”
“放下?”祁浓冷嘲一声,“晨晨,你觉得我放的下吗?”
每一次看到他,每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祁浓脑海中就浮现出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对她露出的那种表情。
她也不想自己过得寡情断义,她也希望工作累的时候回到家能够有口热饭,她也希望他们能够别的父母一般,会询问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而不是每一次的电话都是别有目的。
她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们为什么就不能给她爱呢?
她是人,不是物品,不是可以被随意推诿的货物,她也会疼也会痛也会难过会伤心的。
然而这些,她能够跟谁说?
“小浓,我不是让你原谅,我只是不想看你折磨自己。”
昂起头,祁浓深吸一口气,满腔都是苦涩。
“这样也挺好,各过各的,互不打扰吧。”
宫晨还想说什么,祁浓已经抢先,“我不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我不会去看他的。”
一定是杨慕云让宫晨来的。
每一次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杨慕云都会找她身边的人来说服她。
祁浓也不想看着自己的朋友为难,可是杨慕云根本不知道她这样找说客,是让别人为难,是给别人添麻烦。
她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利,从来只为自己思考,从不会想她夹在中间有多难受!
“对不起,小浓。”宫晨伸手握住她的手,“云姨过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过来劝你。”
点头,祁浓声音发哽,“晨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让你们为难了。”
两人相视一笑,宫晨深吸一口气,拍着祁浓的手,“好了,那我们一会儿吃点什么去?”
祁浓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我……”
她一开口,宫晨就明白了了,立马阻止了她的话,“别说不想吃,我大老远跑来玩呢!”
祁浓无奈,“好,你决定。”
打了个响指,宫晨发动车子,“我听说一家印度菜,去尝尝?”
……
印度餐厅。
两人吃的面色脸红的,祁浓气的就差把咖喱饭盖在宫晨脸上了。
“好好的,嘶~吃什么,呼~吃什么印度菜!”
宫晨也没有想过会这么辣,祁浓辣的话都说不顺溜,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我,我……呼呼,我也不几道的,介个咋么扎么辣。”
祁浓赶紧摆手喊停,“你别说话了,还吃成大舌头了。”
两人吃完饭出来,脸像是打了厚厚一层腮红似的,远看像是红绿灯,近看几乎跟猴屁股无异。
将祁浓送回到公司楼下,宫晨还是忍不住的再次开口,“小浓,我还是觉得,毕竟是你父亲,他年纪也大了,再大的仇再深的怨,也给化解了。”
祁浓没有再反驳,只是点了点头便进了公司。
只是站在楼梯拐角却迟迟没有上楼。
宫晨的话,她不是没有想过。
只是很多事情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他们之间的恩怨已经积攒了十年了。
十年中,无数个机会。
他有过弥补的机会,只要他给她一个好脸,祁浓怎么会不愿重新回归家庭呢。
只是,他从来没有。
每次她回家,他恨不能躲得远远地,要么就是一两句话不合适就开始连骂带打。
刚开始她小,根本无力反击,可是这几年她在外面待的时间越久,胆子越大,对他也不再害怕。
其实,更多时候,那不是害怕,而是还有一丝奢望,奢望他的爱。
直到那一次……
伤口可以愈合,然而疤痕却留下了。
就如同他们的关系,她已经不再抱有丝毫的奢望了。
伤在身,痕在心。
如果这个世界多的是“对不起”,“没关系”那就可以冰释前嫌的感情,那一定不是真的感情。
更何况是亲情。
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
但是血肉却能够重新洗刷。
靠在墙上,祁浓闭上眼深吸一口,指尖用力,几乎攥紧肉里,最终还是没有低过那句:“他已经老了。”
你看,‘老了’就是可以化解恩怨的最好利器。
“青萝,我下午出去一趟,有事情你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祁浓走出公司打车离开。
医院门口,祁浓买了一束花跟水果篮,专门将猕猴桃给挑了出来。
祁浓猕猴桃过敏,遗传祁元军。
站在电梯里短短十几秒钟,祁浓脑海中已经第二十几遍的组织语言了。
忽然去看他,估计他也一时适应不了吧。
祁浓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竟然拎着花篮去看他。
就好像她不曾想过暴戾凶狠的他也会倒下一般。
电梯到了,轻几乎是木讷的托着双腿下了电梯。
幽长的走廊像是怪兽一般,深不见底的可以将她瞬间吞噬。
走廊上有人在走动,祁浓就这么站在尽头,却一步都迈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祁浓的异常被护士发现。
“小姐你好,请问是来看病人的嘛?”
祁浓茫然眨眨眼,“啊?是,是的。”
护士小姐很热情的问道,“是不知道病人的房间号嘛?你跟我说叫什么,我可以帮你查一查。”
眉头轻挑,祁浓摇头,“不用,我知道在哪间病房,谢谢。”
小护士微笑离开,只是眼中多了几分狐疑,不由多看了祁浓几眼,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神智拉回,祁浓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花篮跟水果盘,只能硬着头皮上,反正人已经来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祁浓心里默默的打了口气,随即迈步朝着病房走去。
高跟鞋与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哒哒哒~’像是警钟打在她的心上。
每一步都是她仅有的一丝力气在支撑着她往前,直到站在病房门口,将花换到另一只手,祁浓正欲敲门。
门没关,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爸爸,爸爸!你快点好起来,你还要陪我去游乐场呢。”
是一道稚嫩的男孩声。
祁浓背脊猛然僵硬。
“阿祖啊,你先跟妈妈去,爸爸生病了,要休息一段时间。”
瞧,多么温柔的声音,这还是那个动不动就又打又骂的‘暴君’嘛。
“不要嘛,妈妈说了,要一家人去才有意思,爸爸,妈妈,还有阿祖,我们一家人去才有意思。”
提着果篮的手不断用力,指尖掐着花篮提手,直到断裂,祁浓都没有发现。
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他们才是一家人!
眼中翻涌的恨意几乎让祁浓失去理智,眼中似乎有火苗在翻涌,却被酸涩而来的水光覆盖。
昂起头,祁浓强行将那些耻辱的水光咽回。
祁浓,不能哭。
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
有什么好哭的!
不哭,loser才会用泪水应对。
可是,为什么心里会……会如同有一双手死死的抓着她的心。
痛意顺着神经传至四肢百骸。
她极力在掩饰都没有用!
祁元军愉悦的哈哈声传来,是她久违的爽朗。
“哈哈哈,我们宝贝儿子长大了,好,一家人,等爸爸康复后,我们一家人去玩儿。”
男孩子高兴的雀跃声传来,带着陌生女人宠溺的笑声。
每一声都好像是一把匕首深深的扎进了祁浓的心里。
还有什么比直面真相更令人寒心的嘛?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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