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的声音传来,病房里三个人的眼神立马看了过来,祁浓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丢下花束果篮,落荒而逃。
鲜花坠地,果篮散落,新鲜的水果滚落一地。
小护士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两步,看着祁浓远去的背影,不由皱眉,“这个人好奇怪哦。”
病房门打开,孟姝走出门,看到地上的鲜花跟水果,尤其是果篮中并没有猕猴头的踪影。
孟姝脸色一变,看向来回忽闪的安全门。
小护士还在说什么,孟姝道了声歉,“我来处理就好,麻烦你了。”
说完,孟姝放慢脚步的朝着安全通道走去,只是站在门外,而并没有推开那道门。
两手用力紧握,孟姝咬了咬下唇,才缓缓开口,“小浓,我知道是你。”
一门之隔,祁浓靠在走廊的拐角处,全身绷紧,只有这样才能克制颤抖的肌肉。
“对不起,我知道你一直无法接受,但是我跟阿军是真心相爱的,我没有想过夺走你的家庭,我只是……我只是想让阿祖能够享受到父爱就好,只要他有父亲陪伴就好,我不奢望什么名分,什么地位。”
全身发冷,祁浓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窖,孟姝的每一句话都令她如坠冰寒地狱。
“不管过了多少年,我还是当面跟在你身旁的那个阿姝。”
说完,孟姝轻轻的在门板上敲击了几下。
那是她们之间的特殊暗号,只有她们懂。
“对不起。”
对不起?
脚步声逐渐远去,祁浓紧绷的身子忽然冲破经脉,身子瘫软的顺着墙角滑落。
家?
他们是一家人了,对吗?
他已经跟别人组成一家人了!
她一遍遍的告诉祁浓,不会拆散她的家庭,最后还是支离破碎了。
一切都是假的!
他们都是骗子,都是满嘴谎话的混蛋!
黑眸下,血丝涌出,祁浓紧咬着手臂,死死的咬着,直到口中有腥甜味道弥漫,直到鲜血顺着嘴角滚落,瞪大的眼眸中剧烈闪动着,晶莹的泪珠在眼角不断的扩大,直到……
‘啪嗒’打在裤脚。
全身冰霜,冻僵的身子早已感受不到痛。
不痛的。
祁浓,不痛的,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已经不痛了。
烟草味道顺着楼梯口蔓延,不知道瘫坐在地上多久的祁浓似乎饥饿了几世纪的僵尸,闻到血腥味道,瞬间被唤醒了嗜血的本能。
强撑着身子,祁浓尝试了好几次终于站起身。
瘫软的双腿几乎用不上力,祁浓面色苍白,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她眼神的空洞。
顺着烟草的味道,祁浓缓慢的朝着楼下走去,直到看到了站在窗口捏着香烟的男人。
男人打着电话,听到脚步声,随即扭头,结果就看到了从楼上走下来的祁浓。
在医院的人有几个是正常人,人不人鬼不鬼才是常态。
“小姐,你……你没事吧?”
祁浓目光呆滞的看着他手里的香烟,“你……你……”
感受到她目光的迫切,男人终于明白,“你想要烟?”
祁浓木讷点头,她迫切需要东西麻痹自己。
男人面露难色,却还是掏出了根烟递给了祁浓,顺带着将自己的火机一并给了她。
祁浓点头,沙哑的声音道谢,“谢……谢谢。”
男人尴尬的勾了勾嘴角,“小姐,你没事吧?”
“谢谢。”再次道谢,没有回答男人的话,祁浓转身便下了楼。
吸烟区。
祁浓靠在长廊的柱子上,点燃香烟,任由它在手指中燃烧,青烟袅袅,随着微风徐徐丝丝的灌入鼻腔。
尼古丁的味道,烟草燃烧的味道,还有那股苦涩却带着甜兮的混合味,都在冒着致命的吸引力。
所谓借酒消愁,抽烟发泄。
酒精可以麻醉人的神经,令心里发不出的苦闷酸楚被酒精压制或者是释放,而尼古丁却可以起到麻痹人的神经。
再大的伤痛苦闷,似乎只要一颗烟,似乎一切都可以解决。
很多年前,祁浓沉迷过一段时间。
那个时候,她简直就是个不入流的太妹,直到有一次,一次抽的太多了,人被送进了急诊室才戒掉了。
后来她只是沉迷于这个味道。
这个味道令她心安,令她的失智的心神慢慢回笼。
星火燃直烟蒂,手指传来刺痛,祁浓恍惚中醒悟,涅灭香烟,看着自己第一节指骨处的伤口,腐烂的伤口,苍白的脸色勾起一抹笑。
孤寂,悲凉,凄凉,残痛……
仿佛是一朵开在悬崖峭壁上的彼岸花,娇艳欲滴,却透着死亡的绝望。
笑够了,眼泪却迎风滚落了。
原来,不管过了多少年,她还会这么没用。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坚强的去面对这一切,可是到头来,她还是一败涂地。
“叮铃铃~”
手机响起,擦干眼泪,祁浓看了眼来电显示,太阳穴剧烈的跳动着,剧痛仿佛要将她吞噬。
“白眼狼!你给我滚回来!老娘十月怀胎生下你,你跟祁元军那个贱男人一样!你们都是白眼狼!都该死!都去死……”
杨慕云骂骂咧咧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祁浓捏着额头,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泛着剧痛。
挂断电话,祁浓昂头看着天上那轮圆月。
月圆人缺,讽刺的对比。
……
祁家。
祁浓刚下车,等候多时的刘姐立马跑了过来。
“大小姐,夫人又……又喝酒了,我拦不住。”
祁浓摆手,“刘姐,今晚你先回家吧,我在这里。”说着,祁浓掏出几张钱塞到了刘姐手里,“走吧。”
刘姐不放心,但是看着祁浓一脸倦意又决然的样子,也只好点头,“大小姐,您让着夫人点,她就是心情不好。”
祁浓敷衍点头,转身走进了家门。
刚一进去,立马一个酒瓶子砸了过来。
‘哗啦’
酒瓶炸裂,碎片扎进肉里,遍体鳞伤的身体早已经感知不到,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脚踝滑落。
“滚!都给我滚!你们都不要我,我也不指望你们,都他妈的是一群白眼狼!滚蛋!”
踩着碎片,祁浓一步步朝着瘫坐在地上的杨慕云走去。
每次心里不痛快,她就喝酒,然后发酒疯,没完没了!
这样的场面,祁浓从小就经历,哪怕搬出去之后几乎比大姨妈来的都准时,每个月都得有几次。
将酒瓶整理进垃圾袋,然后脱掉高跟鞋,祁浓这才发现自己脚上都是鲜血了。
随意的用纸巾擦了一下,祁浓便挨着杨慕云蹲下,夺过她手里的酒杯。
酒杯刚一夺过,杨慕云里立马大喊大叫,“把酒还给我!还给我!”
祁浓烦躁的推搡着她的手,“够了,不能再喝了!”
她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杨慕云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不是不要这个家了,不要你妈了嘛,你回来干嘛!啊!你回来看我笑话是吧!”
伤痕斑斑的心不介意再填几道伤痕,祁浓深吸一口气,强行将心里泛滥的痛意压制。
“你喝多了,我扶你上去睡觉。”
一把推开祁浓的手,杨慕云迷离着双眸重重的打了个酒嗝,“滚!我没有醉,我告诉你死丫头我当初要是没有生下你,我他妈就不会跟祁元军结婚,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是你这个死头鬼害的我!你是害人精!扫把星!谁他妈沾上你谁倒霉!谁倒霉!”
“够了!”祁浓忽然大喊一声。
之前,不管杨慕云怎么闹,祁浓都能忍受,这些话她也不是没有听过,可是偏偏就是今天,偏偏就是她这些话,祁浓再也受不了了。
“当年你就该掐死我!”
祁浓近乎咆哮。
如果当年杨慕云掐死她,她们也都不用这么相互折磨了。
杨慕云先是一愣,被祁浓忽然的大喊惊到酒劲上来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
“你以为我不敢!”说着,杨慕云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直接朝着祁浓扑去。
豆蔻红的指甲掐着祁浓的脖子,因为用力,指尖都嵌入了祁浓的肉里。
“我掐死你,掐死你,我就不用受折磨了!你死了一切就好了,就好了!”
杨慕云的眼中有疯狂的神色在蔓延,骑在祁浓身上,掐着她脖子的力道越来越足,越来越重。
躺在地上,祁浓一点儿反抗都没有,甚至她有一丝释然。
就这样死了也好。
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受折磨了?
死了,她也就彻底解脱了。
闭上眼,祁浓任由窒息感袭来,感受着全身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死亡的灭顶感逐渐将她包裹笼罩。
眼前一片漆黑,忽然一道白光投来,眼前一帧帧画面闪过。
有她婴儿时,杨慕云抱着她在花园哄她的画面。
有她刚学会走路跌倒的时候,杨慕云心疼的给她呼呼的画面。
有她第一次叫妈妈时,杨慕云喜极而泣的画面。
有她上小学跟人打架回家告状,杨慕云拉着她去找人算账的画面。
……
明明曾经她那么疼她爱她,为什么后来变成了这样。
就因为她不是男孩嘛?
她那么努力的去拼命证明自己,就算不是男孩,她也可以比男孩做的更好。
可是,为什么她已经那么努力了,他们还是不满足,他们还是不爱她。
为什么!
无声的泣诉,忽然脖子上的力道释然,祁浓一口大喘气,肺里瞬间灌入空气,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眼泪咳出来,仿佛要将整个肺都咳出来一般。
直到一声干呕,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身子再也撑不住的猝然倒在了地上。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