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严寒,大雪漫天,物资最为要紧,可兴高采烈夺得峰城的云国兵士震惊的发现,峰城里所有的粮仓和百姓都已被撤离,刘御早已做好撤离峰城的准备,表面上看似固执顽固地抵挡一个多月,似乎要死守峰城,暗地里却早早撤离一切,让云国得到一座货真价实的空城。
峰城失守的消息快马加鞭朝京城而去,途中先遇上正整军朝峰城出发的虹国援军,得知刘将军退守燕城后,大军加速改道向燕城而去。
获得空城的秦涯不急不躁不怒,整顿一日后大军兵分三路前往燕城,兵临城下之际,早有准备的刘御以燕城盛产的冰雕为盾,环绕燕城之外,自製一道层层叠叠起来的坚固冰墙,以冰为盾,在这严寒的冬日里铸不化的城墙,将百万大军拒于燕城之外。
翌日,下了好几日的大雪忽停,秦涯命大军将成山的柴火堆在冰墙之外,以火为引开道,在冰墙外燃起连天的焰火,待冰墙化开后,停止添加柴火的云国兵士却震惊发现,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原来是虹国的兵士在冰墙后堆积成山的柴木,冰盾而后是火盾,百万大军再次被拒于燕城之外。
大火烧得燕城像六月般炙热,以十万军抵挡百万军队于外的奇蹟令虹国兵士士气大振,刘御独自站在燕城城墙上,看着连天大火,心中却不乐观,只因城内柴火撑不了几天。
奇计有穷尽之时,诺大的兵力差距,依然残酷地存在着。
只能祈祷,在这些日子四处蒐罗的柴火烧尽之前,虹国援军能够成功抵达。
这一刻,连天大火下,刘御难得有些失神,脑中浮现风铃事变时,不管不顾要跃进火中的女子,她灵动的双眼总带着天真的笑意,如此清晰出现于思绪里,彷彿就在眼前。
可刘御知道,她在虹都,他多守得一日,虹都便多一天的安稳。
思及此处,刘御转过身,背后是连天大火,他的步伐稳健而冷静,面容冷峻却可靠,城下的兵士看着,即便情况危急,但心中却没有不安,只有一股热血和毫无理由的坚定-只要有将军在,便不会败!
自开战以来,刘御的奇谋已然折服众将士的心。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两日后,柴火已尽,曾经的十万兵力也早已死伤过半,刘御与城内兵士举杯喝下壮行酒,碎碗的一瞬间,似乎大地都在震动,为这一群壮士呈上最后的哀歌。
火势渐小,云国蓄势待发的百万大军冷酷立于燕城之外,待火势依稀之时,不给丝毫喘息机会,秦涯大手一挥,霎时,箭如雨下。
「杀!」一时,杀声震天,城内之人通虹着眼眶往前冲去,城外之人被拒于城外憋屈许多天的不耐之情也倾泻而出。
到处都是血,四处都是雪。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
从午至晚,虹国士兵渐渐不支,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数悬殊越来越大,心一点一点的寒凉,似乎与阎王相逢的日子就在眼前,忽地,惊天的马蹄声从后而来,漫天箭雨向云国方向射去,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是援军!」
身着红色盔甲的大军绵延几里,就在身后,给予心灰意冷的士兵们求生的力气-他们来了!虹国百万大军终于即时抵达燕城!
虹国士兵兵分三路,皆蓄势已久,与力竭的云国士兵不同,身穿红色盔甲的士兵势如破竹,穿着黑色盔甲的云国士兵以肉眼可见速度退后,秦涯远远看见骑在马上的周天恩和他身边的萧言,微不可见的扬起嘴角,而后沉声下令:「撤!」
此战青史留名,成就一段后世称颂的佳话-建元二十三年,刘将军率十万军抵抗云国百万雄师,死守三日,至援军至,解燕城之危。
*
午后,虹都皇宫椒房殿里,皇后正与太子妃用膳。
今日早朝燕城捷报已传至后宫,知晓周天恩一行人已上战场,洛霜的心不自觉地便飞往严寒的北方,夏凊注意到儿媳心不在焉的模样,淡淡一笑道:「恩儿已至燕城,下一步便是要夺回峰城,你且放宽心,如今边军士气大振,定会顺利的。」
「谢母后,是我胡思乱想了。」洛霜心中一暖,暗怪自己情绪外露太明显,周天恩上战场,身为母亲的夏凊怎会不担忧,可自己竟还反让皇后来宽慰。
「我没怪你,你这般担忧,可见用情,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夏凊轻轻笑起来,少女初见时对这场婚姻的抗拒模样犹在眼前,但不知自己儿子怎么做的,不过几月,竟能让她对他另眼相待。
两人两情相悦,夏凊看在眼里,开心在心底,几日前的凤命风波还令她担忧一阵,但儿子的应对让她很是满意,没有负了姑娘的真心。
洛霜脸微微一红,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无言以对地扒一口饭塞进嘴里,假装没听到。
见洛霜害羞,夏凊忽地想起大军行前一日,自己竟也破天荒看见儿子红脸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
傍晚从清华殿回来的路上,周天恩镇重地将洛霜託付给夏凊:「霜儿终归不是在宫里长大的人,我不在宫中的这段期间还望母后多加照拂。」
「这不用你说,我也会这般做的,太子妃聪慧,不会出什么事的。」夏凊理所当然地答应,周天恩没有放松的感觉,反而轻叹一口气,皱起眉幽幽开口:「不知为何,我总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不太放心。」
见一向沉稳的儿子患得患失的模样,夏凊忍不住调侃:「应该是捨不得吧?我看你巴不得把太子妃放袖口里,天天揣着。」
当时的周天恩瞬间红了脸,不自在地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还有一事希望母后帮忙。」
「说吧。」
「我前些日子知道霜儿爱舞,想着母后是此中翘楚,若间时能指点一下霜儿。否则宫中无事,我怕她闷着荒。」想像洛霜跳舞的模样,周天恩目光不自觉一亮,有些期待。
「你还怕她无聊吗?」夏凊听到最后一句话有些忍俊不禁,笑着道:「好,我必亲自教她霓嫦舞衣曲,等你回来,让她跳给你看。」
思及此处,夏凊回过神,望向身穿端庄宫装的洛霜问:「今日有带衣服来吗?」
「是!」洛霜目光一亮,兴致盎然地回望,昨日夏凊突然亲口说要教自己跳舞,让她又惊又喜。从永安侯府的乔迁宴后,洛霜便记住了张咏筝所说-皇后娘娘擅舞。如今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吗?
但洛霜克制自己的兴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只是母后身分尊贵,儿臣实在不敢当您的徒弟。」
「无妨。我答应恩儿教你,自当尽心尽力。」夏凊温柔微笑,不忘替自己的儿子增加存在感。
洛霜微微一楞,昨日夏凊提及跳舞时没有说到周天恩,可她早该想到的-除了他,宫中有谁知道自己爱舞呢?
「只是没想到你性格清冷,竟也爱舞。」夏凊微微一笑,自己当年是被夏家当作进宫的「物件」而样样都需精通,碰了舞后也不排斥便这般练下去,但洛霜出身风铃城,琴棋书画舞都出类拔萃,实在令人意外。
夏凊不知道,洛霜从小在洛萦、洛光、洛雪身边长大,有属于琴棋画箇中翘楚的三人衬托总让她有各方面不足的错觉,令她更加勤奋学习,四人互相帮衬,相互学习,各有千秋,于是误打误撞地成就四人不输虹都大家闺秀的才艺。
听完皇后的话,洛霜举筷的手忽地顿住,疑问从心涌出-琴棋书画是从小和姊妹们一起学的,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想学舞呢?
越往回想,越觉得记忆如碎片般断断续续,拼不完整,忽地,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疼痛自脑中传来,令洛霜握不住手中的筷子任其坠落于地发出一声惊响,夏凊只见洛霜神色忽变惨白,极痛苦皱起眉,心中一跳,忙向外唤道:「快宣太医!」
此刻的洛霜完全听不见夏凊惊慌的喊声,凭着前几次的经验,她彷彿看见了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熟悉的是眼中浮现洛家后门那片竹林之后的湖泊,那颗自己依赖又熟识的长青树,陌生的是站在树前的还有看不清脸孔的少年和男子。
她彷彿听见少年感慨一句:「那是我看过最美的舞……」男子也应和一句:「世上女子,无出其右。」
声音朦朦胧胧,既不清晰,也不深刻,但莫名的,洛霜竟流下两行泪痕。
-这是我的记忆吗?
你们是谁?为什么我忽然如此悲伤难抑?
夏凊眼睁睁见洛霜忽地流下眼泪,实在是一头雾水,她试探性又唤一声:「霜儿?」
记忆褪去,转瞬消逝,洛霜回过神,自行拭去不知所起的泪痕,微微一笑:「儿臣失态了。没事的。」
「太医等等就到,还是让方太医看看吧。」夏凊皱眉,洛霜忽地脸色惨白的模样实在骇人,不能等间视之。
洛霜不好拒绝夏凊的好意,轻轻颔首:「听母后的。」
不久,方太医匆匆忙忙赶来,此时洛霜已然恢复如常,一见两位宫中最尊贵的女人优雅端坐的正常模样,他心中疑惑,跪下来:「卑职参见皇后娘娘、太子妃。」
「免礼。有劳方太医替太子妃看看,是否有何不妥?」夏凊平易近人地开口,方太医行一礼后便替洛霜把脉,诊了半天,只觉脉象平稳,气血顺畅,就是一正常健康之人,一时默了默,小心地瞥一眼夏凊和洛霜,心中暗自揣测-两位主子是在暗示什么吗?
见方太医皱眉不安的模样,夏凊的心不由提起来,倒是洛霜猜到他心里的小九九,忍不住好笑-在宫中当太医也真不简单阿,主动开口道:「还是先前失去记忆之事,我脑中浮现一些画面,但却忽地头痛难忍,现在似乎又没事了。」
方太医感激地望一眼洛霜,沉吟一阵才回答:「卑职先前曾说,太子妃恐怕是被以特殊手法消除记忆,若勾连过去的记忆,恐有反噬,只要不要再尝试找回记忆,应该无恙。」
「被消除记忆?」夏凊初次听闻此事有些讶异,洛霜轻轻颔首解释:「方太医说曾有书载可以某种方法令人遗忘特定的人和事,当我想起什么的时候便会头痛难忍,但不想时也就没事了。」
语毕,夏凊忽地沉默下来,若有所思望向洛霜,后者只以为是此事太过匪夷所思的缘故并未在意。
方太医行一礼,恭顺开口:「那微臣开些调理的方子给太子妃,就此告退。」
「去吧。」洛霜微微颔首,待方亦延退去后看向夏凊,却见一向淡然优雅的皇后失神地望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发现方太医的离去,她疑惑唤道:「母后?」
倏地回过神来,夏凊勉强一笑:「没什么,吃饭吧。」
皇后的表情可完全不像「没什么」,但洛霜知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乖巧地颔首。
*
岳灵山上,一座民房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正执子下棋,男子英挺俊朗,女子柔媚动人,两人处在同一空间便如画般动人。
室外积雪甚厚,冷意包围整座房子,却被隔绝在炭火之外,唯有两人所在的此处温暖如春,如世外桃源。若有谁来见,便会为正被烧着的炭火所惊讶,他们烧着的不是一般平民百姓所烧的浓烟炭,而是富贵人家才烧的起的红萝炭。
红萝炭气暖耐烧,灰白不爆,在冷意森森的冬日,唯有世上少数的人才能享受,就连宫中的贵人,若非受宠爱,也断断烧不起此种珍贵的炭火。
「据咏心楼的消息,短短不到一日时间,凤命的传言便被平息下来,倒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下完一子,女子语气温和,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的男子-名满天下却隐姓埋名于此的棋圣。
「此事越快就越好,或许事情会进行的比我们想像中顺利。」棋圣跟着下一子,没有笑意,没有慌乱,只有绝对的平静。
傅语嫣嫣然一笑,语气温柔却蕴含杀机:「先生英明。燕城暂且被守了下来,有些事情,也可以开始行动了。」
「再等等时机,才能一击必中。」棋圣淡淡开口,傅语嫣会意,两人对望,相视而笑,不再多言专心下棋。
所有旗子都已在手,只剩落子,来完成一局名为「天下」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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