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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纲吉被城堡外的声音吵醒了。
她摸索到窗边往外张望,等眼睛渐渐适应了光线后,见到了不少身上有彭格列标志的人穿过正门进进出出,从最底层到高级干部,服装并不完全统一,但十分和谐。
气氛可比往日戒备森严的时候要轻松得多了,那种黑手党特有的冷酷肃杀之感仿佛是错觉一样,反倒更像是纲吉在黑手党乐园时所看到的那种。大家都很随意地走动着,或围着坐在餐桌旁,聊天打趣,谈笑风生。
平日里交好的凑在一起攀谈,走动的几个大约是负责接待的人员,剩下的人集中在中庭的院子里,分成几个区域。再仔细看看,好像还有不少别的家族的人,大约是要好的同盟吧。
家族里的人纲吉并不认识几个,再加上自己长得有点……特殊,在这个环境下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本来是打算在屋内度过这一天的。
但是……好无聊啊。
不知道乔托在干什么呢?应酬?守护者呢?
纲吉呆坐了一阵子后,发觉自己很怀念斯佩多教自己意大利语的那些时光——至少有人陪着自己,和自己说话,尽管这个人本身很可怕。
她又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决定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蕾切尔不在,纲吉本来以为人手不够的时候,她一定会来帮忙的——彭格列的各位干事们总是身兼多任,非常神奇,非常能干。
比方说,上一周,纲吉敢发誓自己亲眼看见雨月蹲在厨房的屋顶上清理烟囱,扛着一把扫帚,轻轻松松地从屋檐上跳下来,拍拍灰尘若无其事地走掉了。因为他那顶太过与众不同的帽子,看着就跟黑巫师似的。
再比如说,前两天,乔托跟自己抱怨过,因为以前的园丁回老家去了,庭院暂时找不到人搭理,树木逐渐变得乱七八糟的,很难看。结果当天傍晚,她就看到g伙同阿诺德点燃火焰把杂乱的树丛全部烧掉了……
没有蕾切尔,不过他们找了几个镇子上相熟的厨娘来帮忙。不大的厨房里一片热闹,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纲吉不敢太过打扰,向他们要了一块起司当早餐,就立马溜出去了。
走出去没多久,她急忙刹住脚步,却还是差点在拐角上和那头走来的人迎面相撞。
“对不起……”
纲吉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顿时一愣。
二代目!
西弗诺拉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昂首阔步离去,后面的随从擦着冷汗,嘴里说着什么匆匆跟上。纲吉只好绕路离开。
她本以为到后院就不会遇到什么人了,没想到却看到了初代彭格列家族的一干核心们。
尽管有椅子,但蓝宝却更愿意坐在草坪上。他背靠椅子腿,手里拿着勺子舀布丁吃,乔托笑吟吟地跟他说着什么。雨月则在和阿诺德讲话,看后者冷淡的样子,很大可能的真实情形是鸡同鸭讲。
他们的正前方摆着一架摄像机,g在和那名摄影师模样的人交谈。
斯佩多站在另一边,双手环胸,雪枭趴在他肩上,纳克尔似乎对它很感兴趣,拿着树叶逗弄着玩。但兴许是白天的缘故,学校无精打采,爱理不理的。
纲吉犹豫间,乔托和蓝宝已经看到了她,招手示意她过去。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噔噔噔跑上前去。
“我们打算拍个合照,毕竟,大家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太难得了,一定要留个纪念,”乔托笑着问,“你要一起来吗?”
纲吉微微一惊,大脑还没完全消化过来,下意识地就摇头拒绝:“呃,不……我就不用了吧。”
“是吗,”乔托露出有些可惜的表情,但他也不打算强求。
顿了顿,他接着说:“不过看大家似乎很喜欢海德薇的样子,你不介意借我们用一会儿吧?”
这个倒是可以的,纲吉没有多想,非常爽快地一挥手:好呀。
“我数一二三,大家就笑,”雨月严肃说。
阿诺德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笑个鬼。
“好,”纳克尔倒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乔托特意给雪枭留了一个位置,让它坐在座椅的右侧扶手上。
为了不让它到处乱动乱飞,或者更甚,一不小心从上面栽下去——以它表现出来过的智商来看,这种事还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乔托一只手从后面扶着它的脖子,轻轻地抚摸,等待它安分下来。
雪枭被摸得很舒服,一个激灵,抖了抖脖子上的毛,然后慢慢地舒张开翅膀,一伸展,就擦到了斯佩多的手臂。
他又往旁边挪了一点,有点无奈地笑了笑。
“你真的不过来?”斯佩多侧头看着骸枭,开口却是对纲吉说的。
她犹豫了一下,发现雨月也笑吟吟地转过头来:“就是啊,一起不好吗?”
“不不用了……”纲吉连忙摆手,“我才不要打扰你们呢。”
“有什么关系?”
纲吉望着斯佩多,腼腆地笑笑,还是摇头。
只有乔托和阿诺德明白她不愿意的真正原因。而这两个人,一个笑着不说话,没有阻止,也没有加入劝说,另一个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事都和自己无关。
“好吧,”斯佩多也不追问,伸出手拍了拍雪枭的翅膀,又收了回去。
等他们准备好后,纲吉就从旁边闪开了,转了一圈,最后留在摄像机边上张望。
摄影师是个本土人,口音很重,他叽里咕噜的话,纲吉基本没听懂。她很好奇地看了半天,然后又望向对面,正好撞见乔托冲自己一笑。
闪光灯咔擦地闪着,之后,那人弯着腰又捣鼓了几下,然后才宣布结束。
紧接着,就听到啪叽一声,雪枭毫无形象地砸到草坪上。斯佩多怜悯地看着它。
*
“我有一个计划,”宴会结束后,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之后,乔托悄悄地跟纲吉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一个……礼物,给大家的。”
“什么礼物?”纲吉问。
“等照片洗出来,我打算找人定做一批怀表,”乔托说得兴致勃勃,“把照片保存进去,又方便携带。等战斗结束以后,送给大家当犒劳,你觉得怎么样?”
“很——很好啊!”纲吉由衷地说,“不愧是乔托先生。”
“好,记得帮我保密哦,”乔托满意地点点头,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说完之后,他很快就恢复了若无其事的表情:“哦,蓝宝啊。”
纲吉一抬头,发现绿头发的少年已经快蹦到他们跟前了。
蓝宝和乔托打了声招呼,又把注意力转向纲吉:“埃莉诺,蕾切尔说还留着一些巧克力布丁,你要吗?”
她看看乔托,在看出对方没有挽留之意后,欣然点头,跟着蓝宝离开。
……
“唉,诺思公爵还是没能来呢……乔托也很遗憾吧。”
去餐厅的路上,蓝宝无意间发出一声叹息,好像是自言自语,但纲吉感觉他有那么几分想跟自己诉说一下的愿望,就顺着问:“公爵?”
“噢!不知道你来之前听说过没,这座城堡之前的主人?”蓝宝竖起食指,指了指天花板。
“好像……好像有?”纲吉努力回忆,然而记忆已经模糊了。
蓝波便跟她简单介绍了一番。
这位公爵先生也算是意大利贵族圈中一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家族世代都很有影响力,乔托因为家族的缘故和他认识,一直以来关系都不错。
近些年,意大利内乱外患频频,十分不太平,因为所持的政治倾向,以及一些更加复杂的因素,公爵逐渐受到了敌对派方面的威胁。随着事态急剧加重,到最后,公爵先生不得不举家迁往海外,临走前,知道乔托有建立自卫团的打算,就把名下的这座城堡送给他做基地使用。
“他是个很好,也很厉害的人,”蓝宝说,“本来他是很想留下来的,但是,他也不得不为他的家庭着想。”
“嗯……”纲吉对意大利的历史不太了解,但听他这么一说,也大概能想象到早些年时的战乱状况。内部纷争,后来又是一战……战争,对这个国家的影响和伤害,有多深?她不清楚,而彭格列,大概就是在这样艰难的境地中发展起来的吧。
起初为什么建立自卫团,乔托又为什么始终能怀着那样的信念,纲吉也更加能够理解了。
“他女儿也非常了不起,”蓝宝又说,这时,神色里还带着几分奇异的向往和惆怅,“我记得,当时她跟乔托的关系很好,斯佩多就是她介绍来的……”
纲吉心中一惊,脚步突然就停了。
蓝宝知道她不了解这些,还挺耐心地解释了一堆。
诸如心地善良,思想先进开放,为女权主义做了很多贡献,虽然身为贵族却身先士卒,奔走于前线,常常帮助当地的居民,结识了彭格列后对他们的理念非常赞赏……等等,慢慢地,纲吉脑海中自然而然就勾画出一个坚忍又强大的美丽女性的形象,令人憧憬,佩服。
当蓝宝随口说到“要不是她离开,我还以为斯佩多那家伙铁定会和她在一起呢”的时候,纲吉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过,离开这里也好,”蓝宝没留意她的变化,继续着自己的慨叹,“西西里对他们这些没有战力的人来说太危险了,要是留下来,在火拼中受伤,甚至死亡,会令人更加难过的吧。”
骗人,她想。
斯佩多之前还跟自己说他没喜欢的人呢。都是骗人的。
第157章 .相信吗
安宁的日子十分短暂。进出城堡的人员渐多,守护者们有时候一天都见不上一面,可见有多忙碌。
蕾切尔见纲吉时不时往窗外望,知道她现在是没法专心学下去了。她无奈地笑笑,放下自己手中的那本书。
她们现在可以用简单的意大利语交谈几句,这也多亏于纲吉被困在室内实在无事可干,只能盯着意大利语书发呆,要么就是听蕾切尔解释如今西西里岛的局面。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兴趣所在。
这是一个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更没有电子游戏的时代,她平常能用来消遣打法时间的事情一概不能做,感觉自己就像是脱了水的鱼,随着日子的一天天过去,日渐颓废。
蕾切尔说,之前与彭格列家族有军火生意来往的那位大人,终于站到了梅璐佐家族那一边,和彭格列正式反目,本来双方关系就十分紧张,对方还帮着葛奇利亚欺压彭格列地盘上的平民们,这事出来之后,他们也懒得遮遮掩掩,干脆就宣战了。这阵子,前线各处发生直接交火事件,也就是彭格列的高级干部们忙碌的原因所在。
火拼,靠得的是武器的先进与数量,彭格列是后起之秀,本来这方面是比较薄弱的,但带领他们的家族主要成员,都是能够使用火炎战斗的优秀人才。火炎在这个时代也已经被是认同为强大的战力,夸张一点说,使用火炎战斗的人已经超越了凡人的水准,早年被界内很多人视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如今的彭格列就是以这样一群人为核心建立发展起来的,由此招来老牌黑手党的敌视和忌讳,也就不奇怪了。
“我去看看乔托先生,”纲吉终于按捺不住,合上笔记本,推给蕾切尔,注意到她好像有些不安心的样子,连忙补充,“我……我只是看看,不会打扰他们的。”
*
“上一战中,梅璐佐的精英部队损失较大,且又有守护者大人们亲自上阵,葛奇利亚那边也节节败退,现在已经停战,那边也派了使者来商议求和之事……”
“综上所述,礼拜后的长老会议上,大人们认为,和西蒙家族联络的事情,可以再推后一些日子。”
“我明白了,下去吧。”
通讯员合上报告书,鞠了一躬,退出房间。
大门碰上,一声轻响,乔托随即向后仰靠在椅背上,食指扣着扶手,敲出一串没什么节奏和规律的笃笃声。
半晌,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人总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和无法掌控的力量充满恐惧。”
对于不同与自己的地方会抵触和排斥,或许是因为害怕它有朝一日强于自己,所以总是会提前加以防范,会想办法打压它,排挤它。因此,初生的力量很容易在羽翼未丰之时,就被彻底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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