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出什么可怕的话之前,纲吉赶紧咽下口水,用力地点点头:“我、我知道了!”
也许是嫌弃她手脚不利落,斯库瓦罗本已经踏上了软梯,又突然反身跳下来,拽起她的手臂把她拖了过去,又一个轻跃将人带上机舱,砰的一声关上了机门。
“唔——”
纲吉被一把推到后排,还没来得及坐起来,对方就扔了个耳罩过来,喝令她快点戴上。
她确认装着指环的盒子好好地放在自己口袋里之后,心惊胆战地往外望去,看到逐渐下降并缩放的街道与房屋,顿时感到一阵眩晕。
“等、等一下!”
副驾驶座上的斯库瓦罗横了她一眼,她就打消了站起来的念头,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出了口:“我没带护照!也没有任何其他身份——”
当她发现对方正用一种看格林迪洛水怪一般的目光看着自己,仿佛在说再吵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的时候,她不自觉地剩下的半截话咽了回去,正襟危坐,目光直视前方——驾驶员的后脑勺和他的座椅——努力表现出自己很乖很听话的模样。
没过一会儿,耳罩里传来斯库瓦罗的声音:“喂。”
纲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了他一眼,见他也在看着自己,赶紧低下了头。
“你老实交代,为什么半截的彭格列指环会落到你手里?你和那个小鬼是什么关系?”
“我……我不知道。”一不小心对上他吓人的眼神,她不由抖了抖,“真的,我甚至都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
话才问出一半,斯库瓦罗自己已经得出了某个结论——显然,之前的误导起了绝佳的持续性效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随后,又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嘀咕了几句——应该是意大利语。
“啧,如果只是中转的障眼法……”
“什么?”纲吉脱口而出,然后被他冷冷地瞪了一眼。
“那你知道什么?”
她摇摇头。
斯库瓦罗愈发怀疑地看着她:“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轻易逃过去的话——”
“我只知道,有人愿意用生命作代价托付给我的东西,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别人。”
纲吉难得语气强硬地打断他并说完这句话,觉得自己毕生的勇气都用尽了。她本能地闭上眼睛,几乎打算做好被扔下直升机的觉悟了,但什么都没发生。
她隐约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哼声,睁开眼睛,发现斯库瓦罗已经回过身去,不再看她。
“愚蠢,”他淡淡地说,“不过,勇气可嘉,祝你能够活到再次见到跳马的那一天。”
纲吉听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纲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敌人。
驾驶员没什么好说的,坐在自己前面,还带着头盔,她什么都看不到,但从这个角度,斯库瓦罗陷入沉思的模样还是能够收入眼中的。
他在想什么呢?
纲吉也在苦苦思索。
他刚才所说的彭格列戒指是什么意思?他也是彭格列家族的吗?还是他们的敌人?他想抢走的这些指环有什么重大的意义吗?他不惜一切也要将指环拿到手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尽管他并不忌讳杀掉无辜卷入的人,却会碍于迪诺的身份而改变主意,又是为什么呢?
她可以肯定,在斯库瓦罗的立场上,迪诺属于他并不怕惹到,但又不方便去惹的人。迪诺是加百罗涅的首领,是彭格列的同盟,那……
还有最重要的问题,她现在被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劫持了,还要被带去遥远的西西里岛,很有可能是和他的同伙会合……
想到这里,纲吉倒吸了口冷气。
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彭格列,对黑手党这个概念一定程度的见解也是从各种小说里得来的。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和即将发生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到,那是某种她从未经历过的、属于黑暗中的一部分……
尽管里包恩始终将黑手党挂在嘴边,但却很少让纲吉认识到真正的黑手党是个什么样子的。如果她这次的预感没有错的话,那大概是……
在六道骸的出现后,第一次,她将被卷入可怖、残酷的……真正的黑手党世界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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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长久的沉默后,斯库瓦罗突然出声问道。他似乎刚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面上还带着思考时的谨慎与凝重。在被提问者的愣神间,他又警告式地补充了一句,“敢用假名骗我你就死定了,懂吗?”
“我……呃,” 纲吉的心悬了起来,“我叫,纲……纲吉。”
“纲吉?”斯库瓦罗怀疑地重复了一遍,“那听起来像是某种鱼类——这是男性用名吧?”
“呃——嗯,”她点头,小声说,“就是那个德川将军……我是说,唔,我们家一向都用他们的名……”
他扬起眉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忍不住嗤了一声:“就你?”
“其实本来不是的,”大概是因为被质疑了而感到不舒服,纲吉鼓起勇气解释,“只有男孩会用德川的名字,我爸爸当初是打算取个可爱点的名字的,但是——”
在斯库瓦罗的注视下,她的声音弱下去,以含含糊糊的“我妈妈”为尾音消失了。
“什么意思?”他问。
纲吉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踌躇了好一会儿,在对方不耐烦地皱眉后,才重新开口:“因为,那个时候,她正着迷于《大奥》……呃,你也许知道,就是那个、逆后宫什么的……她很坚持……”
名字的起因也曾让她困扰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后来也就不在意了。然而,面对斯库瓦罗再次说起这些,她又一次感到了某种程度上的羞耻,脸也有些发烫,于是结结巴巴地停了下来。
斯库瓦罗花了好一会儿才理解她所说的意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呃……”
“你对我的名字有什么意见吗?”纲吉忍不住问道。
“不,”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有。”
耳罩里的声音消失了,直升机轰鸣的背景音再次成为主角。
纲吉往旁边挪了一下,靠近了窗口,再次向外望去。她所居住的那座城市已经变成视野中一个小小的缩影,而她还在不断离它远去,将她的朋友和家人远远地抛下。
就算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出国,就算是第一次体验直升飞机,也无法让她感到激动,相反,是面临未知危险和遭遇的恐惧与不安。
里包恩,迪诺,伤势未知的狱寺,山本和应该已经远离现场的少女与孩子们,还有那个少年……
“这算……偷渡吗?”
第56章 伪.莫名其妙产生归属问题
即便直升机的噪音很吵,在太过“无趣”(实际上是环境太过压抑)而又漫长的飞行中,纲吉还是渐渐陷入半醒半睡的状态中——虽然她极力想说服自己保持清醒,但这显然是很难的。她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旅行,实在很不习惯耳边嗡嗡的轰鸣响,头也有点眩晕,可能是因为晕机造成的。
驾驶室里一片寂静,驾驶员依旧战战兢兢地工作着,偶尔才会通过对讲机和斯库瓦罗报告几句飞行情况。后者闭着眼假寐,只有在听到下属声音的时候才会出声表示了解。
她当然知道自己身处在几千米的高空,也隐约能感到因气流而轻微摇晃的机身。然而,无论对自己的处境有多大的危机意识,她也再无法继续保持高度的警觉和集中力。
困顿和疲惫让她的意识愈发模糊起来,明亮的日光在眼前变成一团模糊的光圈,然后逐渐远去……
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纲吉猛然感觉头上一轻,紧跟着自己就被一股外力提起了。她很快发现自己再次被扛在什么人的肩头上,在完全意识到眼前发生的事之前,她下意识地反抗起来,却很快被斯库瓦罗喝止了。
“如果你不想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的话就老实点,别动。”他毫不客气地说道,并在她因为看清眼前处境并睁大眼睛的同时纵身一跃。
“呜哇!”
所幸,斯库瓦罗落地的时候比纲吉想象得要轻巧多了,很难相信他是从半空中的机舱上直接跳下来的。
纲吉很快被抛在一旁的草地上。她晕得厉害,胃里翻腾着,虽然并不真的想吐,但也足够让她躺在那里完全不想动弹。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有力气爬起来,慢慢看清了他们的目的地。
太阳早已落山了,视野里一片昏暗,四周的景物都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虽然可以看到远处有不少房屋的灯光,但近处却冷清得够呛,几乎没什么光线,但依稀能分辨出从前方那幢阴暗的建筑物的某些角落里透出了灯光。
这里大概就是他们的据点了吧。纲吉想着,揉揉眼睛,希望能看得清楚点。但因为实在太暗了,她只能判断出一个大致的轮廓——很大,当然——或许黑手党们都有个阔气的大宅子,谁知道呢。
她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处,毕竟,不能指望世界每个角落都有她所认识的高大瞩目的标志物。她只能认为自己应该是在意大利的西西里岛。气息间能嗅到海水的味道,也似乎能听到轻微的浪潮声——但这也可能只是错觉。
夜里的风有点大,纲吉搓着手臂打了个哆嗦,突然冷不防斯库瓦罗伸手过来抓住了她的胳膊肘,用不容反抗的力道把她往前拽去。
“等、等一下——”她一时反应不及,踉跄了几步差点直接跌倒,虽然有斯库瓦罗拉着,但这也让她的手臂痛得厉害。
进了门,斯库瓦罗才放开了她。她一边揉着痛处,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屋子。
大厅里也是空空荡荡的,没有想象中应有的华丽水晶灯,几乎没什么布置,而且只开了几盏暗黄色的壁灯。纲吉不很认真地猜测,是不是因为他们杀手的身份,想要特意用这种方式来营造一种神秘而恐怖的氛围。
这儿本来一个人都没有的,但斯库瓦罗冲着某个角落吼了几句,大约是“还躲着干嘛赶紧给我出来”,就立马有了动静。
几乎是一眨眼间,几道黑影就窜到了跟前,吓得纲吉猛地往后一跳,然后赶紧藏在斯库瓦罗的身后。
“小斯库回来啦!”裹着大红毛绒披肩的杀手热情地迎上来,“怎么样,戒指带回来了?”
“切,对手可真够弱的,怎么不把你干掉,”金发少年吹着口哨,不满地低声抱怨,“又多了个碍眼的家伙。”
斯库瓦罗没理他们,跟后面一个部下模样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后者领命后立马跑了进去。
而这时,那两个同伴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两眼发光(虽然看不到,但可以感觉到),不约而同将打量的目光投向另一个人身上。
纲吉在他们凑到跟前来的时候就已经看清了他们的模样,这时候,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砧板上金枪鱼,连噼噼啪啪弹跳一下都做不到,只能瞪大泛白的鱼眼睛和嘴巴等死。
“那、那个……”她结结巴巴地想要说什么。
“呜嘻嘻嘻,”其中一个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真是出人意料啊。”
“……诶?”
“你们……在干什么?”
斯库瓦罗交代完事项,转头一看,见到这幅场景,不无怀疑地问他们。
“喂,长毛,不是我说,”他的同伴干巴巴地指出,“虽然你能够把门外顾问保管的那些指环带回来是很令人高兴啦,但是有必要再带一个……呃……”
说到这里,他委婉地拖长声音,并刻意看了另一个人一眼后,后者立马重咳了几声,掐着嗓子说:“别这么不近人情,我倒是能够理解小斯库这个年纪的某些需求啦——”
斯库瓦罗一定是太投入工作了,一时之间完全没领会到他们所指的事情,眉头不解地皱了起来:“哈?”
“咳咳,小贝尔也很快会理解的,”他的同伴继续用一种暧昧不清和过来人的语气拍着被他称之为贝尔的肩膀,并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贝尔肯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甩开他的手,“真恶心。”
斯库瓦罗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脸顿时黑了一半。
“喂喂,路斯利亚,你……”
“好啦,能理解啦,”贝尔无趣地撇撇嘴,“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boss知道了的话,可不会高兴哦?所以说肯定是长毛你平时太没情调啦,有空的话就去找找女人,没必要带回总部嘛,除非——”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音刹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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