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贺辙时,刘颖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的清亮,对他的到来感到非常惊喜,但很快,这抹光亮就消失了。
软禁期间贺辙不是没来过,但那两次都是兴师问罪横加指责,她连插话的余地没有,这一次她也没报什么希望。
闭上眼睛从软榻上几乎是用滑的跪到地上,刘颖朝贺辙行了一个大礼:“圣上驾临,妾身未曾远迎,罪该万死……”
贺辙大步上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真轻。他想。
手中握着的上臂还不及他手腕粗,直接能捏到骨头,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捏断。
拉着刘颖,贺辙刚要出口的质问在喉咙口顿了顿,等说出来时,语气已经比他预想中的缓和了许多。
“朕问你,关于你母亲所做之事,你了解多少?”
又是母亲!
刘颖几乎咬碎了后槽牙才忍住没有露出怨毒的表情,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心情抬头装可怜。
服侍贺辙十六载,对症下药她再拿手不过,之前是他不问,现在有了机会,不抓住的才是傻子!
“圣上!臣妾十六岁离家进宫至今,少于母亲有接触,哪里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臣妾不明白,向来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母亲到底做了什么让圣上恼怒至此,甚至迁怒于臣妾……圣上让臣妾闭门思过,臣妾左思右想也不明白错在哪里……求圣上明示啊!”
见刘颖神态表情不似作伪,贺辙本就松动的态度更软了。
“你气色不好,坐下再说吧。”
“多谢圣上。”
听她这一声谢,贺辙有些恍然:“你与朕之间,竟然到了需要说谢的地步吗……”
刘颖微微一愣,本来天衣无缝的演技有那么一瞬间的断档,好在贺辙没有注意,否则以他的性格,她所做的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圣上……”
“坐下吧,关于荣威夫人,你与朕细细说来,朕实在是有太多的不解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交锋与底牌
晋阳毒粥案之后,原着中的张云华在接下来的“真龙天祭”上彻底露出了马脚,不但没能成事,还把旗下人马折进去三分之一,参与其中的刘彦德被彻底排挤到了权力边缘,被黑甲卫严加看管,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是牢狱之灾。
但现在的张云华是杨清岚在控制,已经远离盛京的她自然不会再让这一事件发生,但她也不会浪费张云华的前期布置,在那基础上又做了不少准备,一边继续朝晋阳赶路,一边等着盛京方向传来的消息。
张云华原本的计划是在真龙天祭期间在盛京各地布置火雷,然后身为礼部高官的刘彦德负责在真龙天祭上动手脚,将皇帝祭天用的高香换成掺有特殊药粉的致幻剂,并且在祭台之下也布置了火雷。
一旦天祭开始,贺辙就会中招,然后祭台下的人就会趁机点燃火雷,这边一响,盛京其他地方布置的火雷就会被点燃,整个城市都将笼罩在火雷的恐惧中。
紧接着,她派出上百位事先雇佣好的花子四处散播流言,称皇帝贺辙离心离德,遭到天怒,因此才会有此天罚,企图引起民众恐慌。
不过,她的计划在天祭之前就被祁元之识破,不但事先得到了全部计划,还针对这个计划给她挖了个坑。
首先,祁元之派人将祭台下的火雷引线剪断,但伪造成毫无异状的模样,然后做了两份一模一样的高香,在天祭开始后临时更换成没有加料的那一份,再然后,在祭台不远处布置了一处火雷点,用作迷惑张云华一方人马的饵料,最后利用青天府和皇宫暗卫无处不在的势力偷偷地摸清了盛京城中绝大多数火雷点,暗中将火雷点周围的居民迁离,替换成他们的人。
于是天祭当天,一本正经把全部流程走完后,贺辙装作终于中招的模样“昏倒”在了祭台上,祭台下的暗桩早就等得心急了,见状也没有仔细查看就掏出火折子点燃了引线。
引线还没烧完,他就被一拥而上的黑甲卫捆了个结结实实。
贺辙从祭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斜着眼瞥了那个被捆成粽子的暗桩一眼,施施然离开。
皇帝一走,祁元之立刻下令点燃不远处的火雷,一声巨响后,京城各处陆续响起爆炸声,与此同时,许多事先布置好的烟花在京城上空炸开,让京城居民均以为刚才的爆炸声是引燃烟花导致的。
几乎所有爆炸点负责引燃火雷的人都被抓了个正着。
在这之后,盛京开始了一场以“皇城脚下不容肮脏”为由的大范围清扫,把京城范围内能救济安置的花子都集中安置在城郊寺庙,救无可救的都驱逐出城,不过三天,盛京城内的花子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预定好的流言一个字都没流出来。
祁元之贺辙一方大获全胜,张云华一方则惨败收场,盛京城内的基层人员基本全数落网,中层人员半数被抓,剩下的也如同惊弓之鸟逃出了盛京,高层人员也被抓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都是刘彦德费尽心思才发展来的朝中官员,结果一朝入狱,再也出不来了。
顶层人员如刘彦德,虽然因为没有直接证据不能拘捕,但软禁却没有一点问题,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把他关起来,只要不用刑,就连最喜欢找青天府和皇帝茬的御史都无话可说。
天祭之后,张云华在盛京城内的势力基本等于瘫痪,又因为将军府被暗卫围了个严实,没有办法随时和外界沟通消息,身为指挥中枢的将军府也成了聋子瞎子,整整一年多没敢乱动。
因为提前知道继续按部就班下去会有什么结果,杨清岚在投影来的当天就对天祭的布置有所改变,甚至动用了连张云华本尊都甚少使用的底牌——施嫔。
施嫔是一个在后宫不算冒头但也不是没有存在感的一般嫔妃,年龄比刘颖小上两岁,进宫要晚三年,平均每个月都能排上一次侍寝,这个频率在嫔级当中算相当拔尖,只是和几个占着妃位的女人一比就差了许多,更别说还有一些带着新鲜劲的年轻姑娘。
施嫔出身一个七品小官之家,母亲虽是正妻,但她却并不受宠,所以选秀一开就被家里人送进了皇宫,企盼她能受皇帝眷顾,给家里带点好处。
没有人知道,她的乳母是张云华的人。
有乳母从小洗脑,再加上在家一直不受重视,施嫔一直对将军府言听计从,是张云华预留的最深的那几条暗线之一。
像施嫔这样的女孩子,一般都会嫁给七品左右官员做正妻,或者给三品左右官员做妾,原本张云华打算通过掌控她来影响她未来的男人,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成了皇帝的女人!
施嫔刚进宫那段时间,将军府给她下达的命令多是“保全自己,襄助小姐”,只是想让她好生自保,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多帮助帮助刘颖,可谁能想到刘颖窜的飞快,她还没来得及帮什么忙,就成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之一。
于是施嫔这枚暗子就一直搁置在那,随着她品级的提升,最后成了张云华不敢轻易动用的底牌之一。
施嫔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在出身毫无帮助的情况下还一步步爬到了嫔级的位置,和刘颖一样,她生了一个公主一个皇子,但都是不怎么受重视的那种。
打儿子出生起,施嫔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是竞争那个最高位置的人,这辈子所求最多就是抱紧贺麟大腿,未来做一个富贵闲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她都只有继续听将军府的才有未来,所以也没想过不听话,即使这么多年也没有来消息让她做什么,但她一直准备着。
然后她等来了杨清岚给的任务。
遣散了宫人,施嫔一个人呆在卧房内盯着手中的方巾翻来覆去的看,愣是没明白这上面那句话的意义。
“天祭前夜于御花园东北角假山腹中撞破一次密会?”
虽然直接照做就可以,但施嫔总觉得是自己没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万一这里边隐含了其他的内容呢?
想了想,她点燃了一支蜡烛,然后把方巾置于上方来来回回烤热,就连锁边都烤卷了也没烤出什么隐藏字符。
难道要浸水?
可是浸水之后上面的字就会花掉啊……
不过就一句话,记在心里就行,花掉就花掉吧。
于是施嫔又把方巾丢进了水中。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拎起那块已经看不清字迹的方巾,施嫔摇摇头暗道自己实在多想,把它随手扔进屋角的火炉后吹灭蜡烛离开了卧房。
她平时不怎么去御花园,为了几日后的行动,需要提前做准备才行。
……
因为杨清岚不按套路出牌的缘故,本该在盛京主持陷阱之局的祁元之在真龙天祭到来之际仍旧滞留在晋阳,虽然仍然有提前布置,但毕竟比不上亲临坐镇,这个时代通讯落后,对于盛京的一切,祁元之其实没有多少把握。
随着时间愈发逼近天祭那天,祁元之就越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死等在晋阳。
其实早在荣威夫人一行离开盛京不久,他就可以推算出他们到达晋阳所需时间,足够他赶回盛京主持天祭大局,然后再赶回来,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路上磨蹭呢。
本来他是怕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不得不留在这里做定海神针,但这么多天过去,别说大事,就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一件,整个晋阳安静的如同一只孵蛋的母鸡,而他就像蹲在鸡窝边的黄鼠狼……
啊呸,什么破比喻,干嘛把自己比成黄皮子。
凭空啐了一口引来副手诧异的注视,祁元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摆正表情,继续看手里的纸条。
这是今天下午刚接到的从盛京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
上面简要叙述了青天府在盛京的发现,以及按照他远程操控逐步铺开的“待君之瓮”,所有一切都“无甚异状”。
多看了两眼纸条最后的“无甚异状”,祁元之按了按太阳穴,眉头紧锁。
虽然一切似乎进展顺利,所有情况尽在掌握,可他为什么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
没道理啊……
荣威夫人此刻还在路上,整个车队被暗卫和黑甲卫以及两个绝无可能叛变的御医多层把守,不可能有什么大动作,而她之前的布置都被悉数探知,青天府也做了应对,不管怎么看,都没有疏漏的地方。
难道是刘彦德刘彦修那两个地方没有安排好?
祁元之仔细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那两处。
刘家这两个男丁都不是成大事的人,就算有什么动静,哪怕他不在盛京,青天府也能轻松应对,不至于出岔子。
又或者……德妃?
可德妃如今被软禁宫中严加看管,那里毕竟是贺辙所在之处,皇宫暗卫可比他青天府更高一筹,真要能出漏子,哪还能让将军府蹦跶到今天都没被抓住尾巴?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一直有心神不宁的感觉呢?
祁元之的大脑飞速运转,把所有已知线索一条一条梳理过去然后再逐一排除,然而依旧没有收获。
得出这个结论后,他并没有松口气,而是更加紧张起来。
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他感觉不妙又找不到问题所在,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
荣威夫人手中还握有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底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密会与变故
最近,御花园值守的太监们发现,从某天“突发奇想”跑去御花园月夜散心开始,施嫔几乎每晚都要在御花园晃一圈,一散就是大半个月,颇有要养成习惯的意思。
身为下人,太监宫女们的职责就是服侍这些后宫的主子们,施嫔虽然不是六妃之一,但也算后宫顶层的女人了,有这么一个拍马的机会,谁会放过?
所以当他们发现她这个新培养出来的爱好之后,便每晚特意在她散心的必经休息之地——东池之北的一个临水凉亭内准备一些可口的点心,充作宵夜,迎合她的口味。
当然,没有人会注意,每晚在凉亭吹冷风的施嫔都会有意无意的提到东池夜景,赞叹建筑御花园的工匠匠心独具。
“……夜景虽好,但独独有一点缺憾。”一边说着,施嫔一边捻起一小块桂花糕放进口中,然后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一旁服侍她的贴身宫女恰到好处的递上了温热的花茶,轻声问道:“奴婢只觉得这东池夜景美不胜收,到底是俗人,比不得娘娘的眼界,不知娘娘所觉缺憾在何处?”
施嫔端过茶杯抿了一小口,就着花茶将桂花糕咽下,抬手指了指映在池水中的一轮缺月:“东池之景虽美,但本该是主角的明月却被池边华灯抢了风头,只有月圆之夜,圆月高悬,水中月影方能领这一池真正的风光。”
宫女盯着水里那个被微风吹出点点涟漪的倒影看了半晌也没觉得月圆月缺有什么差别,但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回道:“原来如此,娘娘高见!”
“呵呵,说什么高见……”施嫔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了凉亭边缘,轻轻叹了口气,“自娱自乐罢了,有什么高见不高见的。”
见气氛有些沉闷,宫女赶忙转移话题:“娘娘若是想看月圆之景,再过四天便是月圆之夜,到时一定会有娘娘期待的景色。”一边说,宫女一边扭头四处张望,很快就眼睛一亮,指向不远处的那座假山,“月上中天之时,若登上那座假山,便可将整个东池尽收眼底了!”
宫女的话一说完,施嫔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表情没绷住差点露出马脚,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抬手用袖子挡住了半张脸,装作矜持,这才没让近在咫尺的宫女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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