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啐了一口,眼神阴戾至极,可到底也明白和谢磬再硬碰硬下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好汉不吃眼前亏!
烛龙拼尽全力挥动长矛,火焰瞬间燃烧起一半的天幕,排空的火海呼啸着朝谢磬而去。
“雕虫小技。”谢磬冷笑一声,割鹿刀寒芒一转,那火焰刹那从中间断裂开来,如同长蛇被斩成两截,扭曲着化成浓浓黑烟。
不过烛龙倒也没想这一击能对谢磬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为自己的逃跑争取时间罢了!在释放法术后立刻转身朝云中奔逃而去,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能从谢磬手里逃出生天时,一道极霸道的法力击中了他胸口!让他瞬间砸落在地不说,连法力都在逐渐溃散,别说逃跑,连爬都爬不起来了。
琳琅一开始隐匿在云中就是防止烛龙逃跑,果真被他们料中。
“卑鄙!”烛龙愤愤不平道。
虽然这样的行径确实不光彩,但他们兄妹是魔域中人,本也不需要太磊落才是。
“多谢夸奖。”琳琅施施然从云端落下,长剑挽在手里,将法力灌注其中,立时就要对烛九阴的首级砍去。
“慢着。”谢磬握住了妹妹的手腕,神色淡然道。
琳琅颇为惊讶的看着兄长,心想这人难道还要念着烛龙修行不易,再放他一马?
“哥哥,除恶务尽。”
谢磬用又化为折扇的割鹿轻轻敲了敲妹妹的额头,笑道:“这么说的话,你我恐怕还要先行他一步。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罢了。”
“烛龙,还有何话说?”
“成王败寇,随你吧。”
“也算个人物,只可惜……”谢磬掌中的幽冥之焰瞬间燃起,将他的面目都照得森然,“时不与尔。”
*
“天黑了,”琳琅道,“我们就住寒江口么?”
谢磬道:“不,我们去禹城山的别苑。”
“……禹城,也是你的洞府啊。”杨婵道,“为什么不留在这里,是因为不想跟洞庭故友打交道?”
谢磬只道:“你也很久没来禹城了。”
“是很久,毕竟闭关了五十年。”
他看了她一眼:“以凡间的时间计算,你不来禹城,有一千八百年了。”
他们在禹城山的高处,长风浩浩,明月渐生。随着谢磬的脚步,草木纷纷折腰,让出一条道路,现出了尽头矗立的石门楼。化作原型的白竹欢呼一声,当先冲了进去。琳琅落在最后,望着谢磬在一山空翠里的背影,轻声道:“你也有很久不曾回来了吧。”
魔域中人尽知少主常住赤宫。赤宫即禹城山,其山毗邻寒江,风景清美,灵气充盈,素有禹城天下幽的名声,是道家所说十大洞天福地之一。
别苑开辟在七十二峰中人迹罕至的最高峰,神魔的洞府,自然不是什么寻常岩窟,而是别作小千世界,自成一方凡人视线之外的小天地。封闭空间里,时间仿佛不再流动,主人离去的这些年来,轻尘不到,飞鸟不惊,因此倒也不用打扫。谢磬引琳琅到了一所院落,道:“地方简陋,招待不周,你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
琳琅道:“我能看看你的弓吗?”
“当然。”谢磬向虚空中一握,手中已多了一张金色的劲弓,递与她。
琳琅笑道:“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落日弓多些。”
谢磬的落日弓是朱色,朱为正色,修仙者认为其有驱邪之能,只是他们这样的魔来用,就显得耐人寻味了些。琳琅横弓膝上,不做声地抚过弓身,许久道:“这算不算彤弓素矰、以扶下国?”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
“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民无所食。凿齿、九婴、大风、修蛇、封豨、猰貐皆为民害。羿上射十日而下诛群魔,万民皆喜。”谢磬道,“虽然,被杀的是我们的先辈,可不得不说之后千万年里……世间乏英雄久矣。 ”
琳琅凝视着兄长,道:“何必太谦。我从前说你是六界少有的英雄,到了今日仍能这样说。”
谢磬微微摇头:“岂有天地都背弃,也被天地都抛弃的英雄?”
琳琅却失笑:“你几时如此悲观了,亏我绞尽脑汁想哄哄你,却也徒劳?”
“自然是因为甜言蜜语最能迷人了。谢磬眉梢一挑,显然嘲讽不屑,似乎想多说些什么,最终却作罢。
“好吧,至少烛龙有一点说得不错,”琳琅托腮浅笑,“那就是少主想说什么,旁人都是说不过的。”
谢磬没有理会她的挖苦,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回自己的寝宫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从烛龙那里夺的珠子是什么?”
谢磬略一挑眉,展开折扇,“不妨猜猜?”
琳琅沉吟了一会,摇摇头道:“烛龙本也被封印了千年,以前我似也没有听说过他修炼出什么了不得的法宝呀。”
谢磬笑道:“你没听过不稀奇,这本也是他偷来的。《江记》云,奇相,帝女也。《蜀梼杌》云,震蒙氏之女窃黄帝玄珠,沉江而死,化为奇相。这珠子就是烛龙用花言巧语从奇相那里骗的。”
“原来如此。”琳琅无奈叹息:“果真是色令智昏。不过,倘若如此,你当初又是怎么从烛龙手里取得玄珠的?毕竟以他的修为再加上玄珠的助力,你想要赢他,也不会太容易才是。”
谁知谢磬这回可不再回答了,琳琅颇有些好奇,可不管再怎么问,他也不肯再说半个字。
虽然无奈,却也明白他如果决心不说,是不可能再从他那里得到半个字的。
琳琅想了想又道:“震为雷,而黄帝以雷精起。谓奇相为帝女,或者震蒙氏之女,其实是黄帝之女身份的讳言。只因为一颗珠子,亲生女儿遭到父亲追捕而投江,或竟是被杀而沉尸于江,不免令人心寒,作书人也要遮掩一二。伏羲之女宓妃溺死洛水,遂为洛神。炎帝之少女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都说水火无情,果然以叁皇之能,也从水里救不得女儿。”
谢磬有些哑然,想要抬手抚妹妹的头发,不知想到了却什么又作罢,只笑道:“瞧,听我说这些老黄历,无聊吧?”
琳琅托着下颌,眼神盈盈然:“我恨不得你能天天给我讲故事。”
翌日清晨。
谢磬踏进琳琅的寝宫,却见她披散着青丝,手执木梳,听到动静而回望,正巧撞进他的眼里。
他当即垂下眼睛,退了出去,“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梳妆。”
琳琅道:“无妨,哥哥请进来。”
他却依然等她将发髻挽好才举步,踏入殿中时鼻尖嗅到一缕芜衡香,是她惯用的一种冷香,让他有刹那的恍惚,这似乎已经很久不曾闻过了。
琳琅笑着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到了自己一旁。谢磬看见她的头上有一支山茶饰样的玉簪,而她目光透着清润,绝色的脸庞染了层薄粉,道:“好看吗?”
谢磬道:“谁送的?”
“没有人送给我东西,我买来送给自己,不行么?”
她的话里有一点赌气的成分,谢磬道:“你想要什么,和我说一声,我送你,不好么?”
“等我说了你才送,那还有多少意思。”
“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
“是啊,我也总是想,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琳琅道。
“你何必想那么多。思虑太多,消耗心血,看,都有白发了。”谢磬倾身,在她鬓边轻轻一捻,叹息,“七情六欲,皆催人老。”
“真的?”琳琅当即揽过镜子,仔仔细细的查看,“在哪里?”
谢磬忍俊不禁:“骗你的,我们修无情道,太上忘情,早就跳出生死轮回,时间的流逝对我们不起作用。”
琳琅默默抿住唇,不发一言。
谢磬轻轻咳嗽一声,“好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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