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开口:“她会吗?”
“……”
“写得没毛病。”燕非藏斟酌着评价一句,“冷酷是对恶人的。”
“可是,我总觉得书里在贬低掌柜的。”岳殊皱起眉头,心中愤懑。
张伯摇首笑道:“我倒觉得这本书写得好。”
“为什么?”薛关河不解,“这两天出门,好多人都在赞扬掌柜的,这书一出来,岂不影响掌柜的威名?”
张伯语重心长道:“圣人不好当。”
“没错。”云蕙最快领悟,“陆掌柜自然是完美的,可旁人将她捧得越高,日后但凡有一丝脏水泼到她身上,她就很有可能……”
“我知道了!”薛关河说,“就会跟林前辈一样。”
“所以说这本书其实有利于掌柜的?”岳殊好奇问,“那会是谁写的呢?”
张伯笑呵呵道:“谁执笔的不清楚,但我猜,十有八九是掌柜的亲自下的令。”
“掌柜的真厉害!”薛关河想通其中关窍后,心中愈发拜服。
燕非藏也点点头,说:“确实。”
“这几天听多了林前辈的事迹,现在总觉得江湖上充满了阴谋诡计,实在叫人不寒而栗。”薛关河搓了搓胳臂上的寒栗子,“不知道掌柜的什么时候回来。”
岳殊双手撑着下巴:“我也想掌柜的了。”
荆州龟鹤居。
陆见微回江州前,玄镜司和神医谷清点完上官鹤、窦亭两人财物,皆送了一部分至龟鹤居,当做给苦主的赔偿。
受害人数过多,陆见微也就得了五千两,外加这栋宅子,宅子也卖了五千两。
聊胜于无。
“陆姐姐。”上官瑶带着小桃进了院,“我们行囊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出发呀,我还没去过江州呢。”
“身体养好了?”
“早好了,在神医谷待了几天,闷死了。”
陆见微颔首:“既如此,便不耽搁了。小梁,带上行囊,咱们出发。”
“好嘞!”
为了早日赶回江州,陆见微一路不再悠闲,带着上官瑶主仆和梁上君,快马加鞭,不过三天,就已抵达樟州。
上官瑶身体弱,连续三天赶路吃不消,骑在马上摇摇欲坠,四人遂决定在樟州城寻个客栈歇息一夜。
“陆姐姐,是我拖累你了。”上官瑶躺在床上极为沮丧,“我这破身体!”
陆见微:“你天生经脉细弱,体质不及旁人,能坚持三日,已经很厉害了。”
“小姐,水来了。”小桃端着盆过来,沾湿布巾替她净面。
陆见微嘱咐:“你安心休息。”
她回到自己房间,取出《春秋药经》,翻到经脉篇。
天生经脉细弱者,不能习武,身体孱弱,寿命不过四十。
上官瑶若非生在泸州书院,若非有亲人爱护,不惜请名医调养,耗费无数珍贵药材,不可能有如今的生机。
根治此症,需用生息地莲方泡浴,辅以小叶针法,疗程三个月,便可摒除孱弱之态,六个月便能与寻常人无异,若想练武,需得坚持一年。
药经说得清晰明了,陆见微却一脸茫然。
小叶针法她知道,生息地莲方是什么?
“小客,我看了那么多医书,怎么从未见过这个方子?”
“《春秋药经》记载的药方,都是曾经或现今存在于世的方子,这个世界每过数百年就会发生一次大规模战乱,有些医书就此绝迹,你没见过也正常。”
陆见微皱眉:“这么说无解了?”
“不一定,如果你能找到遗失的药方,或者自己钻研出对症的药方,就能根治她的细弱之症。”
陆见微:“……”
既然此症暂时无解,她便将心思都放在“赴黄泉”的药方上。
其余几味药都已解开,只剩下最后一种药材。
若是能找出这味药材,就能彻底解决阿迢身上的毒。
还有清除“内力寄生”的方法。
窦亭基于林从月的半成品法子,精心研究出的医方虽有瑕疵,却也有点效果。
他们没有修炼无名功法,无法借用内力替人化解,用的都是高深的药理。
陆见微看了后生出些许触动。
她之前借用内力替人诊治,没有副作用,而且速度很快,对天下武者而言的确是福音。
可她只有一个人,能救的人也只在少数,这种法子除了她无人能用。
如果她能研究出不用内力就能治疗的法子,岂不是能救更多的人?
她又翻开《春秋药经》,在内伤篇中查找。
没有,根本就没有提到寄生之症。
“小客,难道从未有人完美解决此症?”
“书里没写,那就是没有。”
陆见微叹气,学医真难。
这么多疑难杂症摆在面前,实在叫人挫败。
“微微,”小客忽然提醒,“岳殊在客栈三楼西侧上房放了纸条。”
“嗯?写了什么?”
“温公子昏迷不醒,情况危急,阿耐带他来求医。”
“……”
陆见微摇首感叹:“真是不拿自己的命当命。”
“回去吗?”
“看在他因公受伤的份上,回。希望这次的诊金能让我满意。”
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么多遗产还不知道会便宜谁。
陆见微不耽误时间,唤来梁上君交待:“我有事在身,先离开樟州,你照顾好阿瑶和小桃。”
“这么急?为什么不一起?”
“能做到吗?”陆见微平静望着他。
梁上君心头一抖,“能!”
城外尚未关闭,陆见微与上官瑶打了招呼,乘着暮色扬鞭出城。
江州客栈。
阿耐用布巾蘸着温水,不断给温着之擦着汗,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
“我去请个大夫。”岳殊满脸忧色。
“没用的。”阿耐摇摇头,眼圈发红道,“若是寻常大夫能解,公子的身体早就好了。”
薛关河皱眉急道:“怎么突然弄成这样?上次是遇到敌人,这次呢?”
阿耐沉默。
薛关河知他心里难受,便不再问,只道:“我再给你打一盆水。”
“薛关河。”阿耐忽地叫住他。
“怎么?”
“我是不是很没用?”
薛关河愣住,望着他的眼睛,声音不由放轻:“怎么这么说?”
“我没能照顾好公子。”阿耐满心自责和懊悔,“公子出事后,我手足无措,脑子一片空白,明知道陆掌柜要从荆州回来,应该带着公子去梧州或者樟州,说不定能在半路碰碰运气,可是又怕错过,耽误更多时间。眼下陆掌柜不知何时回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我应该劝住公子不要以身犯险的,这样他就不会受伤,我真是太没用了。”
他不断用指甲抠着自己的手,试图提醒自己冷静,但语无伦次的模样还是暴露了他的不安。
“这怎么能叫没用?”薛关河强行分开他绞在一起的手,“一直以来,你是如何照顾温公子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上次也是你驾车带着温公子来客栈,温公子才能得到及时救治,你若无用,我岂不是更无用?”
阿耐背过身,抬手揩了下眼角。
“可是,公子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陆掌柜回来。”
“拿出第一次见面时的气势来,有什么好怕的?事情还没到最差的地步,你若垮了,你家公子谁来照顾?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照顾的。”
“你粗手笨脚的,我才不会让你帮忙照顾!”阿耐闷声回道。
薛关河眉头一松,“这就对了,哭哭啼啼的根本不像你。”
“阿耐哥,我已经给掌柜的送信了,你别太担心了。”岳殊瞧他这样,心里头酸酸涩涩的。
他的奇门之术是跟温公子学的,温公子也算他半个师父,阿耐的心情他能体会,他也觉得自己是真的没用,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公子情况越来越差。
阿耐回过身,面色郑重道:“谢谢你们。”
“跟我们客气什么。”薛关河捶他肩膀,“你照顾温公子一夜,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我做了汤面,你好歹吃一些,这样才更有力气照顾他。”
“我想在这里守着公子。”阿耐半蹲在床前。
岳殊说:“那我端过来,你边吃边守着。”
他说着跑出去,不消片刻,便端着一碗青菜鸡蛋面过来,刚从锅里捞上来,热气腾腾的。
“我当初和张伯逃到望月城外,一路都没吃上一口热乎的,进了客栈后,是掌柜的亲自做的青菜鸡蛋面,一碗二十文,我们兜里没什么钱,但还是买了,吃下去只觉得整个人都暖和了,那种滋味到现在都忘不了。”
阿耐伸手接过,直直盯着面碗好一会儿,才拿起筷子狼吞虎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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