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微仔细观察其发作时的症状,速记在本子中,待“病人”开始吐血,她取出银针,先后没入胸前各处要穴。
吐血症状止住,体内器官的毁损速度也有所减缓。
银针止血治标不治本。
她取了“病人”的血,放入白瓷碗中,兑上清水,血液在水中扩散,隐隐泛着黑色。
《毒物》中记载,西域有种灌木会分泌汁液,汁液一旦与灌木旁的野花混杂,便成剧毒。
所以,这类灌木周围,大多遍布虫子和野兽的尸体,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地带。
每当风起时,灌木林会传出阵阵哭嚎声,似野鬼挣扎叫喊。
当地人称其为“鬼哭木”。
但这种鬼哭木的汁液,却是朝霞花的最佳搭档,只要一点点,就能让朝霞花保住最初的绚烂。
从常理说,毒物旁边常伴随着解药,鬼哭木的解药却不是它周围任何一种动植物。
能解它毒的,恰好是朝霞花的叶。
花瓶里的朝霞花只有一朵红花,叶片全都被人取下。
陆见微只能从商城购买。
她在药材栏搜索朝霞花的叶片,商城果然有卖,再看价格……
“奸商!”
小客:“彼此彼此。”
“一片叶子卖五十两,是不是太过分了?”
“朝霞花花期短,本就稀少,能搞到这些已经不错了,西域到这有多远,你得考虑采摘难、运输难的因素啊。”小客叹口气。
陆见微:“……系统还要采摘运输吗?”
当她是傻子。
“你说的,物以稀为贵。”小客道,“你就算拿五百两五千两,在外面都买不到一片。”
陆见微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找个由头过过嘴瘾罢了。
她花一百两,买了两片叶。
光有叶子还不行,这种剧毒是鬼哭木汁液和红蓝花植物的汁液发生化学反应形成的,本身物质形态已经发生改变,还需辅以其他解毒的药材。
陆见微脑海里过滤各种解毒药材,凭储备的知识和半个医药人的直觉挑选出三种药材,分别是魔蓝花的花蕊、照壁草的茎叶和整株雪芙蓉。
这三种价钱都不便宜,单是一株雪芙蓉,就要五百两,用小客的话说,采摘雪芙蓉比朝霞花还要难得多,且雪芙蓉五年才开一次花,比朝霞花还要珍贵得多。
“病人”的症状更加严重。
陆见微估摸着解药剂量,掐了指甲盖大小的朝霞花叶片,又摘取魔蓝花十根细小的花蕊,混合照壁草的整根茎叶和半株雪芙蓉,运功将它们捏成粉末,兑了一碗水,给“病人”灌下。
十息间,“病人”症状缓解,盏茶工夫后,“病人”痛苦纠结的眉头舒展,昏睡过去。
药效已经发生作用,只是之前损伤的脏器还需要调养。
陆见微做事喜欢未雨绸缪,倘若后面有真正的病人需要用药,她总不能拿出药粉直接兑水灌下去。
那也太没逼格了。
她从个人背包里找出面粉,加水放在碗里,再加入等剂量的药粉,搓成三颗白色小药丸,放入精致漂亮的瓷瓶中。
人体模型被收入背包,陆见微收拾了被弄乱的桌面,正打算和衣而眠,院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陆掌柜,城西有人毒发,事态紧急,能否请您拨冗前去?”韩啸风站在院外,话中略带急切。
陆见微毫不犹豫应下。
她行至院外,张伯和薛关河竟都候在门口,显然是要与她一同前往。
薛平山和范绵匆忙赶来,听到又有人中毒,面上不免焦急。
这都什么事啊?
“陆掌柜,家里有几匹马,你们骑马去快些。”
马车在这时候就显得累赘了。
陆见微没有拒绝。
她小时候学过马术,学得还不错,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债务累累,就没机会去马场跑了。
薛家的马养得都不错,个个油光水滑,最威武的那匹似乎不满深夜被扰,朝着众人打了个响鼻。
陆见微一眼瞧中了它,废话不多说,翻身上马。
那马倒也精,察觉到她不是好惹的,不敢闹小脾气,乖乖驮着她奔往城西。
一路上,韩啸风已经跟陆见微说明了情况。
中毒的是城西酱油坊的少东家,毒发时在烟花柳巷玩乐,周围全是人,衙门这才及时得到消息。
几人赶到时,青楼已经被捕快包围,朱桥和冯炎就站在毒发者身旁,均皱眉握拳,无能为力。
城内医馆的大夫们也俱摇头叹息。
少东家的爹娘和妻子赶到,见他面容扭曲,眼睛充血,却连嚎都嚎不出来,只偶尔吐出几口血,不由六神无主,惊痛哭嚎。
陆见微大步走进楼内,腥臭味迎面而来,是毒血的味道。
“上使大人,陆掌柜,”冯炎上前迎接,“距毒发已经快半个时辰,若没有解药,他只能等死。”
酱油坊东家见来人气势不凡,毫不犹豫跪倒在地,乞求道:“大人,求您救救我儿啊!小人给您磕头了!”
言罢便砰砰撞地。
中毒者的母亲和妻子也加入磕头阵营。
韩啸风用眼神询问朱桥。
朱桥神色严肃,缓缓摇首。
“韩使。”陆见微冷静道,“我或可一试。”
韩啸风心头一震,面露惊喜道:“陆掌柜,您快请。”
又转向家属:“都安静。”
家属们顿时噤若寒蝉,头也不磕了,只跪坐在地,满怀期待地看向陆见微。
朱桥蹙眉:“你试?你想怎么试?就算你知道毒物来源,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解药?”
白天听陆见微提醒后,他便意识到这个毒不简单,毒物的来源本就稀奇,能解毒的药材必定更不易得。
他不信,陆见微真能解了这毒。
人命要紧,陆见微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少东家身边,从袖中掏出瓷瓶,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
“倒碗水来。”
薛关河立刻倒来一碗水。
陆见微将药丸递给他,吩咐道:“将此药和水喂他服下。”
“是。”
薛关河接过药丸,蹲身塞入少东家嘴里,少东家痛不可遏,意识却未涣散,知晓这可能是救命药,忙不迭含入口中。
怎奈面粉太干,他喉咙被血肉堵住,咽不下去。
薛关河给他喂了水。
他艰难吞服下去,十息之后,体内灼烧顿减,一股清凉的感觉逐渐覆盖疼痛,他长长喟叹一声,闭上了眼睛。
“神了!”薛关河惊叹道,“药真的起作用了!”
其余人皆看出药丸见效之迅猛,眼里是止不住的震惊。
几个医馆的老大夫目露尊崇。
他们心里很清楚,像这种毒只有江湖上极擅药理的高人才能解除,本以为这人只能等死,谁料竟另有转机。
几人不禁朝陆见微躬身一拜。
“见过前辈。”
达者为尊,他们不会因为陆见微是个年轻的姑娘而否定她的能力。
家属们自是跪地磕头,千恩万谢。
陆见微大方坦然道:“此毒甚是诡异,我用的药材极为难得。”
几百两银子花出去,她肉痛得很。
酱油坊的东家不愧是做生意的,闻弦歌而知雅意,忙不迭表态。
“前辈大恩大德,小人无以为报,只家中略有些黄白俗物,若恩人不嫌弃,小人明日定登门拜谢。”
陆见微露出和善一笑:“好说。”
她没提地址,此事自有薛关河替她料理。
“敢问恩人,犬子服用了解药,解了毒,可之前遭了罪,该如何是好?”
陆见微:“请大夫好好调理身体便可。”
“小人叩谢恩人。”
朱桥在一旁目瞪口呆,直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呢?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能制出解药?她找人验证过了吗?那些药材又是从哪拿出来的?
他满心困惑,脑子挤满了浆糊,已然不会转了。
“前辈,不知我等可否去瞧瞧樊少东?”其中一位老大夫小心问道。
陆见微这才知道受害者姓樊。
她随意点点头:“诸位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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