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于虞茴看起来,却是感到无比震惊。不是因着对方的体魄,而是因着对方的身份。其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名曰刑天。
只听描述,人们皆会以为其为上苍所创造的洪荒巨兽,专为惩治世间悠悠孽种而存在。谁知道他只是远古时期,一名天生畸形,神智痴呆的男子。因着外貌可怖且性情古怪,被邻舍村民所排挤。
流离颠沛之际,正被上古战神蚩尤所相中,招募其成为麾下猛将。其一直忠心为主,即便主帅已经战死数千万年,他仍于常羊战地舞着干戈,宣洩着满腔怨恨,并等待着再度被携上战场,能杀敌无数的一天。
至于赐予他此等良机,则是正抬着一名胖子走上前来的三爷张铁鹤。
最初,众人都不明白他为何要抬着个胖子走出来,后来听那胖子说:『不是说带我出来磊游,见识中原山川吗?!你在干哈呀?』明显是一口北方燕人的口音。
三爷只阴笑一声的咆哮道:『这家伙,是被当地人声称世上最重的燕人。是燕人!!!…我也举得起!』明显在展示自己的武艺如何精湛出众。
他又一弹指的吩咐几个信徒,从身后一个大铁笼里放出十馀只不知名的食人猛兽,把那几名信徒咬死之外,还被盟军阵地的人肉香所吸引,露出一口利齿并吐着血舌。
刘邦一见群魔乱舞,随即对身旁的护卫问:『随何在哪里?让他唤出白泽来问问鬼神之事,我们也许还有胜算。』
虞茴却不顾尊卑的一掌拍到刘邦右额,『哼!』的一声道:『你个瓜娃子!还要问个啥子呀?那些东西长着四角,外表像羊一般,咋会不是土蝼?不信的话你问问大块头的亲人,这怪物是一种生活在崑仑山天梯之下的食人怪物,但就连天兵,也不敢对其多加骚扰,只怕就算劳师动众,也会落得个死伤无数的下场。就连你们最怕的五龙摧心散,也对牠们没得用!』
三爷见众人乱作一团,不知所措的,就把手上举起的那燕人仍到地上,接着任由刑天上前把他踩成肉酱,然后对其下令:『给我杀了…』期间以左手刀横抹脖子,再指指盟军将士,继续说:『…他们!』对于痴呆人士,他知道命令不可复杂。
就在他一声令下,刑天挥着巨斧,一下狠狠的砍往地面,裂出一道足足七八里长的深坑,那些土蝼就跟着一同冲上去,再加上一帮有肢无首的行尸走肉,明显是飞头蛮的躯干,也一同往盟军本阵进攻。
对此最先作出回应的,是驻守在盟军阵地外围的塞王司马欣,其虎豹阵的君临之姿,一向是让项籍最感自豪的兵刃,加上有懂得符术的玄圣门众人助阵,其实力大增,对手若是一般敌兵,必然无所匹敌。
军阵副将英布随即下令:『据我们『尊贵的楚霸王』说,他曾经受啥狗屁天一道五爷的雪雷术所围困。先别说打不打得赢,连要保命也是难上加难。那么,我们就加倍奉还!』正想拿着鸡毛当令箭,藉此对当日有份儿侮辱自己的司马欣作出报复。
『好!』一众弟子提起符咒与桃木剑,见一帮手执短斧与火把的信徒正冲过来,就扔出符咒的让他们全数困于雷云之内,不论敌人或者同袍的身影,也丝毫看不见。因此,他们开始自相残杀起来,每逢被同伴的身躯所碰撞,就立即挥动手斧的把对方砍得血肉横飞,甚至以火把活活的把同伴的眼珠子灼得焦熟,虽然也有几名在推撞间误进雷云的盟军士卒被对方击杀。
但一众的虎豹阵兵甫见,皆鼓掌叫好:『活该!自作自受!』
唯独同样身处阵中的司马欣,对此极为看不过眼,只想:『妈的!那个什么天一道三爷也比你们重道义!起码也马上让个大虎出来替自己人报仇,手段也不会如此兇残!』只见大虎两手空空的施展轻步,从雷云上方飞身而过,降落在虎豹阵前,怒吼一声:『马上还我兄弟命来!!!!』让后咬破指头的把鲜血点在地上,随即赤光四射的形成一个大型法阵。其上面布满让人眼花缭乱的咒文,潦草得已经不能以文字来形容。但只过了一剎那,那些字里行间居然逐渐冒出人形,以及刚才那群兇猛吓人的土蝼。
『哼哼哼!纳命来!』大虎忽地举起右腿,直指穹苍,原本连声叫骂的嘴巴霍地悄然,彷彿让四周大气也静默下来,光阴停顿下来,就连原本打算冲锋陷阵的盟军士卒也却步。
只听『嗖』的风声一飒,从大虎右腿刮出锐利如刀锋的气流,把沿途一大片林木,以及近七八十名兵卒的躯干一刀两断。
『…?!!』玄圣门众弟子皆噤若寒蝉,只能呆呆地等待着伸长脖子的飞头蛮们以及土蝼的噬咬。好几名与姜石同辈的师叔伯尿着裤子的想要逃离现场,却忽然被一名捂着脸,衣着鲜艳夺目的女子所阻拦。
『啥…啥人来的?』『他奶奶的!我不想跟鸿师兄一样惨死呀!』『姑娘,此处危险,请侬…』
对方还未回答,就见『她』飞扑上前,轻轻一抚其中一名师叔的胸口,然后『嘻嘻!』的一声娇笑,把捂着脸的右掌挪开,露出其一双溢血的黑曈,以及如指头般蠕动的尖齿。
『啥东西?!』后方的英布也当场被吓得倒跌在地上,然后听那帮师叔伯一同大喊:『女丑尸!』然后就同时间被那女妖一巴掌的击碎头颅,让『她』好好的,把被族人奉献给太阳作祭品,活活烤炙于烈日之下的仇恨发洩出来。
一瞬间,盟军士气骤降,兵卒们纷纷乱逃,导致人踩人,刚好让大虎心头的怒火得以抒发,然后连踢双腿的刮出两道刀流,砍断旁边的岩山,把士卒们封死在战场,再提着大镰刀的投入战阵。
司马欣见英布所指挥的雷云阵已经失效,就对他下令:『你马上撤军!我去后头,把消息传给楚霸王与汉王殿下。』
『哼!侬的虎豹阵不是天下无敌吗?为啥现在又要那么快就撤军?』英布居然不慌不忙的冷笑着,然后继续问:『果然,侬塞王殿下的命,比我这个叛徒,以及一众士卒的命更珍贵哦。』
『你个瓜娃子!现在啥子时候?你还在跟我赌气?!自私的是你还是我?』司马欣知道对方不会顺自己的意,于是不敢离开现场,但又怕自己和后头众将士会因此走避不及。
『怎么了?还未想好策略吗?』大虎疯笑着的挥舞大镰,直往英布的头颅砍过来。
若非他善于轻功,及时跃身空翻,只怕性命不保。接着又从腰间拔出九节鞭,使着一套自岳父身上领悟出来的手法,挥鞭纠缠对方刃锋,再借力扭动全身,让自己一下子绕至大虎的背后。
『现在四周空旷,侬无法使出对项籍那厮时用的那招。』他所指的自然是『隔山打虎』。
但大虎自然不会就此松懈,只顺势往后挥出大镰,利刃直刺英布脸庞的刺青。
却见他丝毫没有回避之意,只闭上眼睛,等待利刃的降临,在自己黑漆如网罗的脸庞上抓出一记溃烂。
『我就喜欢!只有这样,侬个自以为高高在上,毫不把我这个早已改过的阶下囚放在眼内的混蛋,才不会再嘲笑我,懂得尊重我!』他忍着剧痛的睁开被血瀑蒙蔽的双眸,狠狠的盯着司马欣。
见英布的脸血涌如泉,司马欣立即高举令旗的下令:『马上保护九江…淮南王殿下!』纵然自己武艺有所不及,但也拔剑指向大虎,以此稳住军心,也为了自卫。
只见那群为报师叔伯之仇的弟子全数扔出穆王八骏、爆火符之类的符咒,只求把大虎和一种魑魅击杀殆尽,英布的性命安危根本一文不值。
『他奶奶的!这帮疯子根本就是不分敌我,为求报复而不择手段。』英布只能挥着铁鞭的形成大盾,把符术或雷马所造成的霹雳统统挡下,接着又单凭对内气的感应,往身后甩出九节鞭,把一头土蝼的躯体捆绑着,再用力拉扯的把其分尸。
后来一个女丑尸长大血盆大口,举着双爪的奔跑上前,打算吸乾他的血,又在他烁亮如雷光的一记闪身,再以鞭缠颈下,窒息而亡。
但就算英布的身手如何敏捷,也是无法躲过数以几十计的飞头扑击。其一时咬往颈部要脉,一时直接咬断指头,让英布再也无法抵受下下致命的痛击,只能唤来战马,策马离开战场。
他只想:『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老子才不会那么笨!传消息给汉王的重任就交给我。』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一片岩壁之下,为他遮挡着当空毒辣的烈日。但是,他也因此而误中埋伏。
大虎只是一挥大镰,击出比腿刀更锋利的气劲,把石壁完整的分割一半,往英布骑乘的马匹压下去。
在他施展轻步之下,被压死的只有那匹战马而已。但下一步,大虎的隔山打虎之势已经击至英布的下半身,在他还未来得及进行第二次回避之际,就已把他的脚筋给狠狠截断,瘸瘸的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好!老子不会让你死得那么爽快!』大虎大喊一声,然后又咬破指头的于地上展开法阵,唤出了四头张牙舞爪的土蝼。
英布一见,只想:『混蛋!要杀就杀,干啥多馀事?』然后鲜有地露出一脸无奈,对自己的惨死、死无全尸早已作好觉悟。
但只听远方传来的『嘶嘶』马鸣,一下就把那四头土蝼和大虎的目光吸引过去。
英布回头一看,就见项籍骑着乌骓神驱驾临,还带同十馀名玄圣门弟子(包括虞茴)前来营救。
『切!麻烦了!』大虎见他们有项籍同行,自己大概无法像刚才一样,趁乱偷袭。
只见那帮玄圣门弟子个个为桃木剑附上集力符,让剑法威力于一击的瞬间提高千百倍,只需轻轻一划空气,随即让于自己相距近一丈远的妖魔浑身碎裂成焦黑如炭的飞灰。
至于乌骓马,则呆站于原地,低头着吃嫩草。一众妖魔见其主人正下马参战,便打算趁机上前屠宰咬杀,却在即将得手的瞬间,发觉肚腹或者口舌、牙龈一凉,热血从被刺针贯穿的伤口喷洒而出,最后被勾陈收回一身乌肌之内。
『那畜生是什么怪物来的?!怎会连一众魑魅魍魉也拿牠没办法?』就在大虎还在为此发楞的剎那间,项籍的太阿细剑已经靠近他的后颈。
『那次的仇,我今天就报!』项籍施着脱兔之形,速度比起英布那快如疾雷的身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可惜他的这一击打得太近,让大虎只需轻扭臂弯,收起大镰,让多快的剑击也被一下挡住。
『呵呵!神力呢?在哪儿?!』
大虎发出连声吼叫,让神功护体的项籍也忽感头痛欲裂,只想:『妈的!刚才远一点出手的话,也许可以攻其不备。而我现在又没了大刀,唯有…』
『…呃?!』大虎收起贼笑,觉悟自己方才只顾盯着身后的细剑,忽略了打从正面砍击的虞茴。
只见她从鞘内拔出大刀,也照着其从神剑门习得的技巧,刀掌融合齐发,以犀牛望月之势拔刀之馀,还于刀锋上加上龙爪功之气劲,却又以集力符把威力集中于一线击出,威力遇神杀神,又不会殃及目标以外的无辜。
大刀锋直往大虎的鼻樑拉上去,却能直击脑袋以至浑身脏腑。
虞茴露出一丝阴笑,只想:『你个狗日的畜生!这次还不把你五马分尸。』越想之下,杀意越高,威力再提高几倍,只怕要让大虎瞬间粉碎成飞溅的血沫。
但见大虎没有表露出些许惧色,只眉头一锁,鼓起臂肌,把沉甸甸的大镰摆置于项籍的身后,以其身躯作为隔壁,使出隔山打虎。
『他奶奶…呃、呃!!』项籍只感到后颈的天柱穴发出阵阵剧痛,由脖子蔓延至下半身,再而浑身乏力,双腿剧颤的跪倒在地,明显因着肾经受损,导致肾阳亏损,脊椎也因受刀锋砍击而撕裂,四肢暂时无法活动。
至于虞茴的拔刀斩击,则被大镰拼发出的气劲所击溃,缠绕于刀身上的龙爪功亦彻底散尽。其本人也因为受不住撼动而往后倒飞了十馀步,轻抚腹部的咳着淤血。
她只心生不忿的想着:『没得记错的话,萧何那龟儿子用的武器是一把系着锁链的小镰刀,轻飘飘的根本无法像这家伙的大镰一样随时改变出招方向。大虎你个狗日的混蛋!让我刚才还用了对小锁镰的方式来应付你。』
『师姐!楚霸王!』两名正跟妖魔拼命的玄圣门弟子一见,立即扔出眩目符,让几只飞头蛮因而失明。他们就趁机瞄准其飘在半空的头颅,甩出铁钉,直击飞头要害,身躯接着崩溃,魂飞魄散。
接着,他们便打算出手支援虞项二人,却因刚才一连串复杂的杀法,给予了大虎细心思量的光阴。
见他只是双手握柄,隆起冒着血汗、黝黑的臂肌,再扭动轴心脚。镰刃随着主人身躯的扭动回旋起舞,化作吞噬众生的虎口,彷彿无论那名弟子身处何方,也是无法躲过其攻势。
但三四名位置较远的弟子居然还敢掏出护身符,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必定能挡下对方的一击。
谁知道对方的镰击在其扭动身躯时产生的离心力影响下,威力增强得足以把他们手头上拥有的一切加持咒术破解。
『咳咳!!师弟、师侄!!!!』情绪激动之下,伤势不轻的虞茴只觉脑袋充血发疼,浑身经脉皆因此而不听使唤。
把那几名弟子杀害后,大虎的镰刃逐渐往一名还未及冠,年纪似乎比姜石还要小好几年的弟子靠依过去。
他只感到万分迷惘,脑袋顿成一片空白。要靠己身之本事挡下或躲开这招,根本难比登天。
就在此时,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居然是大虎一直看不起的项籍,他的一记神技。
『刚才,侬问我神力在哪里吗?就在这里!!』项籍无需活动四肢,只摆出剑指的指指地面,召出似海的泥泞,直往那名弟子和大虎之间涌过去。
『哼哼!我一头笨猪居然打赢猛虎!』项籍继续指挥着泥石的流向,于那弟子与大虎之间凝结出一堵铁壁,任大虎的攻势如何凶狠,也是无法于一时三刻间把其完全破坏。更何况,那是会流动并凝固的泥浆,若他胡乱进攻,随时被黏稠着,继而生葬活埋。
那弟子见对手停下了杀着,自己得以活命,随即对项籍感激道:『谢楚霸王救命之恩!此大恩,贫道日后定必涌泉相报。』
项籍只得意的摇摇头说:『讲啥大恩大德?侬是我大楚子民,本王就有义务救侬于水火之间。』
但那弟子仍继续说:『请楚霸王收我为徒,把刚才的武功、仙法传给贫道,日后让贫道发扬光大,颂扬楚霸王之三界威名!』
项籍自鸣得意的考量一会儿,至于虞茴一见,则只白了一眼的问道:『胡说啥子呀?目前这龟儿子还虎虎生风的!』她见识过大虎的武艺,绝对在未曾获得神力的项籍之上,加上其镰法比当年又再进步不少,而现场又有一大帮山精妖怪拖延着自己和一众弟子,后方更有个随时驾临的三爷,当晚金雁山上的惨剧只怕要重演。
『不行!大块头是个仁君,而非嬴政、刘邦等喜好惹战的霸主,世上难得!就算我把命给拼咯,也不可以让他死!』她原本激动的思绪逐渐平复,经脉之伤徐徐癒合,遂强忍剧痛,站起身子。
『…醒!快醒过来!』当晚项籍泣抱着自己,彷彿早就把自己当作终生的伴儿一般。
『那位小师弟报错恩,我可不会错!』她执起大刀,浑劲全身,准备对眼前的一众魑魅大开杀戒,尤其是仍困在泥沼中的大虎。
谁知道,让灵巧如蛇,横蛮如牛的大虎立时撤退,让在场众妖,以及三爷、刑天等也心生怯懦的,除了一众神明『躲』于阵中的吶喊助威外,居然还有项籍昔日的死敌,操控着白泽的随何,以及其跟随着的司马虎豹之阵。
原来项籍领兵前来营救英布后,司马欣已经立即赶回后头,让汉军一同参战,重新组织起自己最为得意的兵阵。
其与随何的符术,一柔一刚的,先由司马欣率领虎豹阵作掩护(而非刚才英布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让多么兇猛的土蝼与女丑尸也是无法爬越龟甲似的盾阵,继而被士卒们以随何施加过咒术的剑戟所刺杀。白泽则只需长大嘴巴,飞扑上半空,犹如天狗蚀日的把近百颗飞头统统吞吃。
至于刚恢复过来的虞茴,自然也不甘示弱,集结星星残火于狭隘的刀身,拔刀的瞬间骤然释出,于地上完整的割出一道焦黑的火灼,沿着逃亡路线疏散的众魑魅从此消散于三界六道。
她仿似天仙的于烈焰中闪跃而过,让项籍目睹她坚定不移的眼神,定睛的凝望着自己,犹如对自己说:『为了你,什么艰苦困境,我也不怕!我对你的爱,超越甘苦、顺逆,以至生死!』这,正是虞茴拼死不屈的决心。
在虞茴坚毅的反击下,就连大虎也与死亡擦身而过,只呆望着与自己相隔约三寸的焰壁滔滔洪流,把泥石一下轰破。
他自知以目前军势,是无法取胜的,就趁着一众魑魅被逐只击杀,对方杀得性起而忽略四周的绝等良机,往没有泥石、烈焰佔据的后方逃入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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