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浪般的长发垂落腰侧,发梢向内弯出柔顺的弧度。发上是一顶彷彿浪花溅起的头冠,浪花起伏的尖端轻微地晃动着;发下是连身衣裙,圆滑的线条上有着彷彿被风吹过的淡淡横纹。
她曾不由自主地望向「她」。
两次的匆匆一瞥下她甚至没有看到「她」的脸孔,但是「她」庄严肃穆的姿态依然无声地安抚她惊慌害怕的情绪。
「她」是矗立在船首的雕像,船员们膜拜祈祷的对象,他们唸着她听不懂的音节,称「她」为——波丽希特。
漫长的黑暗后,绨雅醒了过来。
头很重,她下意识地想伸手摸头痛的来源,才发现她的手不、能、动。两只手的手腕被绳子紧紧捆住。
她睁开眼。
狭窄阴暗的木头隔间飘来海潮的腥味,海浪声一阵又一阵袭来,忽大忽小拍打着船壁。
她想起来了。她缩着身子躲到木头隔间的角落。眼前的方格子木框与手上的绳子再一次提醒她的身分:她被囚禁了。
她还记得她被两个金发蓝眼的怪物硬拖上船,她想跑……然后头一痛,就没有印象了。这里是哪里?他们要把她带去哪?
大家呢?大家到哪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好害怕。绨雅低声啜泣起来。
之后的日子里,绨雅偶尔被带出她的牢笼外,他们似乎要她走动、走动。这是一艘很大的船,绨雅不知道有多大,船上都是些让她害怕的怪物,她总低着头看着地板。
金发蓝眼的高壮怪物与棕发棕眼的高壮怪物。
他们发出她听不懂的声音,偶尔是连串的粗鲁笑声,看向她的眼光总让她觉得自己很渺小,想将自己藏起来。
他们要带她去怪物的巢穴吗?
怀着不安与恐惧,日子一天天度过了。终于,在船上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与大喊大叫后,船停了。
绨雅被拉了出来。
离开船上时,她忍不住抬头再望了波丽希特一眼。他们信仰着如此美丽的雕像,其实他们并不是怪物吧?
他们吃着一块圆圆的东西,她也吃过;他们喝着的水,她也喝过。其实,他们和自己一样是人吗?
都是……
绨雅偷偷地抬头看了一眼。
灰色石板路上有着无数与船上怪物相同的怪物,都是怪物……无数高壮的怪物在远处、近处走动着,他们有些大声喊着她听不懂的句子,有些拉着、扛着巨大的木箱。
这里是哪里?
她被带到哪里了?
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走近她的身边,对带着她的人说话,然后他摸摸自己的脸,手与脚。
这名金发蓝眼的人不像其他怪物一样,他的身体较小较瘦。但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像是仔细检查着什么,还要她张开嘴发出几个音。
他站在绨雅前面,穿着一件染有黄色与橘色相连花样的上衣,衣服的接缝处居然在中间,上面还有几颗圆圆的……釦子?
金发蓝眼的人朝带着自己的人点点头,说了几句话。
「这名小女孩是从哪来的?」
「从遥远大地带来的。」
「黑发黑眼的,在这里很稀少吧。柯克,出个好价钱吧。」
「知道她多大吗?」
「不知道。看样子大概五、六岁吧。她不会说我们的话,我们没问出来。」
她听不懂。
金发蓝眼的人竖起一根食指。
带着自己的人摇摇头。
「这已经是很高的价码了。她不会说我们的话。」
他们的嘴巴打开闭上,摇摇头比着手势。
最后,带着她的人对金发蓝眼的人点点头。
跟在金发蓝眼身后的人走了过来,牵过绑着她手腕的绳子,比着手势要她随他离开。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
绨雅不敢反抗。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逃跑。这里都是怪物……全部是,她要跑去哪里?
绨雅被带到两匹马后拉着的巨大木箱子旁。箱子是打开的,他要绨雅进去箱子里面,里面点,再里面一点。
绨雅窝好之后。
陆续有不同的木头箱子被搬了近来。然后,大箱子被关上了,箱子忽然暗了下来。
好黑!
绨雅缩着身体,整个人跪在地上努力地在箱子的缝隙中钻挤,她爬向大箱子入口,两手合握后用力推起箱子的门,门动也不动。
箱子下忽然传出喀喀的声音,绨雅晃动了一下。她贴紧箱子的门,感觉箱外传来的腥味逐渐淡去。
在船上飘来的腥味逐渐淡去。她……会被带去哪里?
大部分的时间绨雅都在箱子里。她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只知道箱子不停地在移动着,只有晚上才会停下。
绨雅也只有在晚上才能够出来。后来,他们经过溪边,有一位比她年长的棕发棕眼女人,把绨雅带了过去替她梳理乾净。
女人对她比了几个手势,似乎是——不可以走?不可以逃走?
绨雅点点头。
她手上的绳子被解开。女人替她换上衣服,米色的上衣与裙子,没有染上任何图样的米色衣裙。
移动时,她还是待在箱子里。但他们停下时,她可以出来走动。如果,箱子的门有被打开的话。
她开始慢慢了解他们所说的一些字汇的涵义。点头、摇头与比手画脚成为她了解他们语言的工具。
他们是一个队伍,交易的队伍,正要往北走。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带着自己走呢?
答案很快揭晓。
某天晚上,队伍停下来时。
从「马车」下来的绨雅缩了一下脖子,很冷。周围都是树,灰棕色的树长得很高,在黑漆漆的晚上看不到顶端。
绨雅走到火堆旁,看着大家围着火堆坐着。
她走到替她换衣服的女人身旁,她叫做「塔娜莎」。绨雅接过塔娜莎递给她的「麵包」。
等绨雅吃完后,塔娜莎又拿给她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个装有紫色水的木杯,塔娜莎要她将盘子端给金发蓝眼的男人,就是当初仔细看过她的男人。柯克,塔娜莎说他是「她们的主人」。
绨雅懂了。
她懂塔娜莎所说的字的涵义,因为她在不久前也是从别人手上接过杯子的人……
绨雅没有反抗,她温顺地端着盘子走到柯克旁。回想别人呈盘子给自己的动作,将盘子举起来呈给柯克。
所以,她现在是这名叫做柯克的……僕人吗?
沉叔叔呢?喜儿大婶呢?为什么她会被两名金发蓝眼男人给带走……为什么那时只有她一个人?
柯克看着绨雅。
他伸手拿起盘上的杯子。左手拉过绨雅的手臂将她牵到他的左方。他拍拍地面。
绨雅坐了下来。
虽然柯克手背上的金色细毛碰到她的手臂时,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觉得很不舒服,但还是坐了下来。
柯克喝着紫色的水。绨雅心想紫色水可以喝吗?
像是察觉绨雅的注视,柯克偏过头看了娣雅一眼。他将木杯放在盘子上,木杯中的紫色水都已经不见了。
绨雅不知道为什么柯克的目光让她想逃跑。
她很快地拿起盘子,很快地离开柯克身边。她将盘子与木杯交回塔娜莎,在柯克的视线中跑回属于她的角落——以前她误以为是大木箱,后来知道那叫做马车的车厢角落。
绨雅躲在车厢角落,仔细听着车厢外的动静。
她很害怕,她害怕柯克看她的眼神。
咻!咻!咻!
从没听过的奇异声响忽然传入车厢内,接着是几声哀嚎声响起。怎么了?
绨雅不敢探出身体去看。她缩着身体,窝在车厢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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