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雅住的树屋很小,是整片树屋里最小的一种:围绕着一棵树搭建而成,不过,这样的树屋却可看出贺伯特对蒂雅其实不错,公会内同龄的孩子们大都仍与他人合住,而贺伯特却在蒂雅十三岁时准备了这间树屋。
别人不懂,蒂雅是懂的,贺伯特想必是想到她的性别吧,她渐渐长大,合住只是增加被人发现的风险。
别人不懂,蒂雅也不懂的则是贺伯特藏在心中的担忧。这里,可是女性稀少的公会根据地,而长大的青年们也有了男性的欲望……
蒂雅拿起身边的弓,推开门走进树屋,克鲁斯也跟着低头进入。树屋很小,中央是粗壮的树干穿出地板穿透屋顶,前方地板上随便铺着一张动物毛皮拼凑成的毯子,无人的毯子失去清晨的温暖徒留未整理的凌乱。右上角有个简单木架,上面搁放着几件衣物与一些用品,一把木梳,皮製箭袋靠在左下角落。
蒂雅关上门,走到右面墙将往上推出的木窗卸下,屋内霎时陷入昏黄,温煦的光线无法直射入屋,只得尽力钻过木料缝隙,为屋内留下可以看见却并不清晰的馀光。
「坐下吧。」蒂雅回头,看着克鲁斯仍站在门口,她以一种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克鲁斯坐下,屋内很小,他就坐在毯子边,黑色的双眼一直看着蒂雅。
蒂雅也坐了下来,她弯起双脚,将两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了克鲁斯一眼后,才说道:「克鲁斯……你知道我没有赢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要……活下去。」
她一边思考该怎样表达,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出心中所想,她希望能够让克鲁斯了解她的心意。从九岁来到杭特工会后,她就将克鲁斯当成大哥哥,而他也很照顾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会变成这样,难以理解的不安盘绕心中,克鲁斯最近看她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蒂雅,你能说你真的没有这种想法吗?」克鲁斯一双黑眼彷彿望不到底的深渊,在昏黄的屋内更显得漆黑暗沉。平日开朗的语调此时听起来低哑的吓人。
「我没有。」蒂雅不再闪躲克鲁斯的目光与质问,她直视对面的他,清澈声音想要劈开克鲁斯的猜疑与自己心中的不安。
「那这段日子来的传言你该怎么解释?公会内的人都这样说不是吗?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你、你就会赢过我……不是吗?」
「难道你真没这样想过?」
「你心中一定是这样想的吧,原来克鲁斯也不过如此。」
蒂雅的清澈嗓音与坦荡眼神反而激起克鲁斯心中的忿恨与不甘,不仅不甘于公会内的传言,更不甘心的是——蒂雅为何可以如此平静,就在他备感煎熬时。
他心中所想如同脱缰野马,不受拘束地倾泻而出,换来蒂雅略微讶异的神色。
「我、我怎么可能会这样想,我一直将你当成哥哥啊。」蒂雅辩解的语气有些慌张。她不知道她颤抖的声调是忧心他们的对谈被他人听到较多,还是克鲁斯激动的情绪吓到她较多。
「哥哥、哥哥?」克鲁斯整个人上前,双臂撑在蒂雅身旁,由上往下地,带着压迫性的目光俯视蒂雅。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妹妹。」随着这句话脱口而出,克鲁斯整个人压上蒂雅,他的脸孔凑近她的脖子,双臂箝制住她的挣扎。
蒂雅隐隐约约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是这个预感让她更为惊慌,她深吸一口气……不能这样,她用力扭动挣扎,双手乱挥双脚乱踢,一边低声喊着:「克鲁斯,不要。」
屋内空气燥热,山谷中一年最热时也不过是温凉吧了。
「碰。」木架因蒂雅的乱挥而倒地。
「克鲁斯!」蒂雅奋力地抵抗。
皮甲内的衣服不知道在哪时已被扯破。蒂雅的手抓到一个东西,她拿起来抵在两人间。
克鲁斯的手停下。
是一把梳子,木梳并不锋利,但还是让压着蒂雅的克鲁斯感到胸前一阵刺痛。
「蒂雅?你在里面吗?」敲门声与贺伯特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树屋虽已关上门窗,但是木料的缝隙还是使得稍大的声音可以传出,贺伯特已经听到,也猜到屋内发生什么事。
克鲁斯抬起的上半身整个坐起,他喘息着,双颊有着因兴奋与欲望而浮起的红与汗,有些汗水甚至滴在蒂雅脸上,他看了蒂雅一眼,眼底有着歉意与几分遗憾。
他站起来,回头再看了蒂雅一眼,然后用力推开门跑了出去。
蒂雅没有看他,她的双眼是闭上的,她不敢在此时张开,深怕恐惧的泪水会夺眶而出。她喘了几口气后深深地吸一口气,才尽量以平稳的声调对站在门外等候的贺伯特说:「是,我在里面。」
她靠着墙壁坐起,双手还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男女间力量的差距、男性的欲望以及她心中的恐惧……从九岁那天她隐约从她的主人身上感受到的恐惧,如今浮上水面展现真实的面貌。
贺伯特推开克鲁斯冲出去时反手关上的门,他走进屋内,瞇起的双眼看到颤抖的蒂雅与撕破的上衣时急忙上前,他蹲下,想拍拍蒂雅安慰她。
蒂雅瑟缩了一下,她更加贴紧墙壁。她知道贺伯特并无恶意,但是心中残存的恐惧让她暂时对男性这种生物产生一种不敢接近的排斥。
贺伯特在心中叹口气,他的担忧成真,偏偏对方还是克鲁斯……蒂雅一直将他当成哥哥的存在。
他没有说话,往后退了一步坐下,静静地等着蒂雅平复情绪,同时也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温煦的阳光射入屋内,驱散屋内的昏黄燥热,白色的光是救赎或启示,没有人明白,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张开眼呆愣的蒂雅的确逐渐恢复平静。
她将视线从地上的白光移到贺伯特略为忧虑的脸,棕色的发丝已经有些许斑白,不再是带着光泽的棕色,而是类似夜里灰棕木的灰沉。
似乎察觉到蒂雅的转变,贺伯特的棕色双眸回望她,温和的目光无声地安慰着蒂雅,似乎正轻声说着:没事了,孩子,没事了。
蒂雅握紧拳头,脸上是坚定的神情,预期的清澈声音没有传出喉咙,带点嘶哑的声音洩漏她真正的情绪:「大叔,我,要离开吧。」
语尾不是徵求对方意见的疑问句,而是一句肯定句。她心里清楚知道在发生这件事后,她必须要离开这个居住五年,同时也让她学习到很多事,甚至感受到她并不想承认的「家的温暖」的地方。
「嗯,蒂雅。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谢谢你……」贺伯特不可能揭露蒂雅是女性的事实,她已经长大但还不足以自保,但是,如果克鲁斯之后又做出什么事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克鲁斯目前是公会的一员,而迪亚还不算是,或者是他自己的私心吧,蒂雅只是他们不想让她死在树林里,所以才带回来的孩子。
「是,蒂雅,你离开吧。」贺伯特做出结论,他语气平稳地说,但是当他看到蒂雅故作坚强的表情时,脸上仍是露出几分歉疚,终于他还是作出自私的选择。
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你先整理一下,然后到我屋里来找我吧,我准备些东西让你带走,还有……我给你几封信,以后你可以去找我的朋友们帮忙。」
贺伯特将手覆上蒂雅放在膝上的手,轻轻地拍了拍:「蒂雅,我相信你,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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