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广袤厂区,地块多以“某某工业园”或“某某科技城”命名。一抹灵动的灰白穿梭其中,那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孩。
她走得很慢,正左顾右盼地寻觅什么,待走了十几分钟,额角鼻尖都沁了汗珠,终于站定在一家店铺前。
这家店铺没有标牌,夹在周围的奶茶店和洗浴店中毫不起眼。
女孩抬头比对地址看了又看,露出一丝笑容。
她轻推玻璃门侧身而入,店内无人,四面不采光,炎夏酷暑,未有开冷气,却凉意十足。
“哥?你在吗?”女孩向店内喊话,“宋阿姨说打你电话没人接。”
无人应答,她便细细打量起店内的摆设。
前台没有接待人员,三把手掌形状的沙发随意摆着,看起来还很新,黄色红色白色,为阴暗的室内增了明快。
三面墙的陈列架摆满了各种经典IP的动漫人物模型,型号不一,还有几个真人比例的BJD娃娃,发丝衣服都打理得很用心。
女孩心道自家大哥再过两年便要全面接手裴氏产业,传统实业稳健发展,如今开这家小店毫无必要。如果不是出于兴趣,她猜以他的商人思维,这应当只是试水近年兴起的ACG行业周边市场。
女孩拿起几个可爱的Q版手办看看,放回原位。
她给他打电话,几声长长的嘟声后,再去电便是冰冷的女声提示对方已关机。
“咣当——”门边的盆栽不知怎么掉落在地上,陶瓷四分五裂,泥土带着蔫掉的绿萝散落,女孩被吓了一跳。
她皱眉,走到内里楼底,朝上再次大声喊他:“哥?裴景言?你去哪了?”
上二楼要经过用钢材料搭成的旋转楼梯,扶手上绕着五颜六色的霓虹小灯,马赛克墙纸有几分夜店的味道,与一楼截然不同的风格。
女孩向上走去,硬底凉鞋和钢质楼面敲击,发出嗒嗒的响声。
二楼走廊没有开灯,像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按下墙边的开关,光线依然朦胧晦暗,但足以看清二楼的全貌。
墙边立着一块显眼的标牌,大大的几个字:“玩偶体验:女士及未成年不得入内”。
五六个房间均没有关门,朝向走廊的一面是透明的玻璃,以白色的百叶窗帘半遮。
眼内的景象像巨大的冲击波袭击着女孩的四肢:每个房间都有一个真人硅胶玩偶或坐或躺在圆形的弹床上。她们身高身材不等,穿着款式多样,清凉性感的情趣内衣,完美的五官,气质皆不同,清纯或妩媚,或是东方的含蓄古典,亦有西方的奔放热烈。
加热棒,安全套,简易洗手池,洗手液和纸巾直指一个明确的目标——性。
走廊里静得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粉紫色的灯光打在硅胶娃娃仿真的皮肤与发丝上,眼神浮泛地盯着她。
年轻的女孩没见过这样赤裸的摆设,更没想过自家大哥会做这样的生意。
女孩抑住无边惧意,说服自己这些都是假人,这只不过是成人用品罢了。
尽头的房间灯光比其他的明亮许多,她艰难地向那处走去,佯装俏皮高声道:“哥!你今天生日过不过了!快点回家啊!”
明明室内空间狭窄,她却莫名听出了回音。
走到门口,女孩要找的男人背对她,正给一个真人玩偶上妆。
她轻叫了一声“哥”,待看清房内景象与男人手下的玩偶面容时,呆滞地愣住。
*
末端房间装修得与她的房间并无二致。
玩偶未着寸缕,只用一片薄薄的纱巾遮盖,头发被拨到耳后。
与她之前路过的房内玩偶不同,它眉目如画,眸子澄明,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栩栩如生——同女孩长得一模一样。
男人似乎没察觉她的喊话,专注地为玩偶上粉,描眉,画口红,目光柔情如水,每做完一步,便在玩偶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女孩因着惧怕还瘫软的手脚此刻被抽取了全部力量,无法挪动半寸。
她呼吸变得急促,头皮发麻,汗出如渖,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
男人总算感觉到门外有人,蓦地回头,发现她时,脸上的表情变得恐慌。他推开手中的人偶,起身,“安安!”
人偶摔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它面朝她,玻璃做成的瞳孔因着背光失了明亮,与面容有些扭曲的男人一同看向她。
“啊!!!”女孩忽地大叫,这样用尽力气的叫法让她恢复行动能力。无需思考,她猛然转身向后奔跑。
男人在身后着急地唤她名字,在她听来如鬼魅可怖,她踉跄着朝楼梯口冲去,膝盖撞到铁质栏杆,骨头钝痛。手间动作急乱地扯下几颗LED灯,微弱的电流刺痛掌心。
顾不得疼痛与杂沓,她如逃亡般冲到大街上。阳光明晃,照在女孩苍白的脸上,温度与亮度带来少许真实感。
男人推门追出来,她慌不择路地躲进一条书吧小巷。
女孩惊怕地躲在电线杆后,脑内的诡异景象交叠,胃部翻腾倒海,她扶着电线杆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男人似没有发现她,朝另一个方向走远。
浑身发虚,街景迷幻地连成细线,她被人从后面拍了拍,是一个年轻的男孩。
“学姐?你怎么了?还好吗?我叫车送你回家。”
她握紧男孩手腕,力气大得指甲都戳进男孩的肉里,漂亮明媚的五官写满求助,“不要回家!不要回家!”
男孩被她激烈的反应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又上前道:“好,不回家,我陪着你。”
梦境骤然转成血红,是汽车相撞的声音,车身凹陷,玻璃乒乓碎裂,女孩惊恐地大叫:“韩楠!”
……
红色淹没了她的全部视线。
*
“呕——!”酸意涌上喉咙,安度陡然惊醒,捂着肚子冲向卫生间,抱着马桶吐起来。
这次的梦比以往离奇古怪,醒来后更像握不住的散沙快速流走。
记忆如散掉的完整拼图,片片棱角锐利,残忍地割着她的身体发肤,偏偏她总是拼不完整。
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安度吐到最后全是清水。
待强烈的烧心感平复,安度跪坐在马桶边,头无力地靠在水箱。
她半抬眼皮,卫生间门口竟站着宋梦和裴景言,宋梦面带得意的笑,而裴景言脸色阴沉,直勾勾盯着她。
“啊——!”安度惊叫,再定睛一看,门口空空,哪有什么人?
房门依旧锁得很紧,安度摇晃着勉力站起,往脸上扑几捧冷水,又用辣凉的薄荷味漱口水漱口,剧烈地咳了十几下,头脑清醒几分。
凌晨五点半,肺经才完成循行。
她指尖冰凉,捏着手机急需与外界获得联络。
安度点开最近一个对话框,没看联系人是谁,直接去信:“你在干什么?”
手机立刻震动,陈沧来电:“你这么早就醒了?”
声音沉而实,有些嘶哑的倦意。
安度眼热鼻子酸,“你在哪?你在哪?”
“……”陈沧讶异,默了一会,等她激动地问完才说:“你到窗边看看。”
冬季天亮得晚,天色半黑半灰,安度飞也似地跑到窗边向下望。
陈沧立在车门旁,见了她便遥遥地招手。
昏黄的路灯还亮着,落在他沾染了露水的头发和衣服上,折射成柔和的光廓。
安度像进入另一个梦,怔忪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两人举着手机都不说话。
“傻了?”陈沧打破沉默,走近几步,仰头道:“御风神行过来了,你不应该接待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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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这章我重写了
耽搁了晚了一点
?,谢谢大家的留言投猪!
我一会捉捉虫,会修一下文
下章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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