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比往常久,安度不插话,只在裴景言旁敲侧击她当日行踪时倒满酒,陪着几句祝福的话劝他喝下。
*
饭后裴景言邀陈沧到台球室,豪华的会客沙发柔软干净,四面墙上挂着装裱精美的油画,设备齐全,十二盏照明灯悬在球台上方,宽敞明亮。
“陈总监会打台球么?”谈不上是询问,裴景言已持着球杆递向陈沧。
陈沧接过,“略懂。”
裴景言戴上白手套,将二十二只球按规则摆放,“斯诺克如何?一局。”
陈沧散适地往球杆皮头擦上巧粉,“裴总定就好。”
安度捧着一碟洗好的草莓,金漆绘边的素净白瓷盘,灯光下极亮的两圈。
她翘起二郎腿陷进沙发里,往嘴里塞一颗,听见裴景言分配任务:“安安,你帮我们计分。”
“……”她起了两下才离座,含着半碎的草莓嗫嚅:“一局时间长得很,玩什么不好。”
安度敲敲桌沿:“你们谁先?”
裴景言弯身把白色主球旋了旋,脱去白手套,也拿过一支球杆,谦让道:“陈总监先手开球吧。”
陈沧一点下巴,沉着地俯身,他手腕贴紧台面,四指分开平放,大拇指自然贴在食指驾杆。
前肩在下,后肩在上,身体舒展,姿势标准。
安度欣赏他如雕刻般的深邃侧面,小小吹了声口哨,“陈总监不错呀!”
一道略带谴责的目光投来,“安安。”
陈沧没看她,唇边噙着淡笑,瞄准发力,一杆击中靠近底边第一颗红球薄边,母球滚到绿球后。
明显想要做成斯诺克局面。
裴景言笑着虚拍一下手,“陈总监是防守型。”
陈沧退开让出空间,手掌一合示意轮到裴景言,“没有既定路线,不过求稳。”
“我喜欢与对手拼长台。”裴景言正色,踱步选择进攻方位,眼神锐利如鹰,出杆力度极大,母球在桌沿嗒嗒反弹一次,击落一只红球入袋。
陈沧称赞,“裴总好技巧。”
“吃草莓吗?”安度随手给裴景言记上一分,捧起瓷碟靠近陈沧,问他。
光洁的脸沾染上草莓反射的红艳,安度笑意盈盈,看上去像婴儿肥没完全退去,饱满可口。
陈沧目光从她脸上移回草莓,摊开掌心,“手脏。”
“啊——”安度捏起一颗草莓萼片,举在半空。
裴景言收杆,冷冷打断,“安安,专心记。”他对陈沧道:“到你了。”
安度犹豫一会,把草莓丢进自己嘴里,腮帮鼓鼓,“没不专心啊,吃水果又不妨碍。”
陈沧笑一笑,走回台桌。
他挽起袖口,半截小臂线条紧实优美,修长的手指稳稳按在台面,专心致志地调整角度。
这杆异常顺利,陈沧像能预料主球与活球的碰撞路线,红色球与彩色球分别交替落袋。一杆球毕,台面红球已剩不多,分值大的彩球收入囊中,单杆超过一百分。
安度远远观看,懒得再算具体数值,宣布比赛结束,“差不多清台了,不用比了。”
裴景言默几秒后笑出声音,鼓掌一下下慢而重,“陈总监水平不俗。”
陈沧起身,将球杆靠在桌沿,将袖子松松放下,“运气,承让。”
“还以为要很久,”安度又咬一颗草莓,一腿支着地面,一腿弯曲叠在前摇晃,上身一仰,懒懒地靠在墙边,“你们可以洗手吃水果了吧。”
裴景言看他们一眼,对安度宠溺笑笑,“听安安的。”
他转身进了旁的卫生间,水声响起。
“你怎么不去?”安度眼见陈沧离她越来越近,近得他们的脚尖都抵在一起,她仰头,挑着眉尾含糊问道。
“我不需要洗手就能吃,”陈沧倾身一攫,她嘴边的半颗草莓瞬间过到他嘴里,湿凉的唇瓣被轻快碰碰,“很甜。”
安度视线越过他肩头,卫生间门还关着,她紧张轻斥:“胆大包天。”
“啪嗒——”把手下压,锁头开启的声音。
陈沧不疾不徐地将暧昧距离拉成疏淡的长度,转身与裴景言打上照面。
“不早了,饭和……”他不经意地朝安度方向看一眼,微笑道:“……草莓都很美味,谢谢款待,我该走了。”
裴景言仍是转转戒指,“行,不过还有个小忙要请陈总监帮。”
“裴总请说。”
裴景言指指摆在门边的乐高模型,“这个建筑,是裴氏写字大楼,几年前我找人定制的。”
模型被放在通透的玻璃里,由上万块组成,裴氏写字大楼矗立其中,周围的建筑与绿化带也拼合得极其还原,只是大楼旁的一座平房商铺塌了大半。
裴景言拾起一块,蹙眉在坍塌的平房一角附近找合适的位置,“这处被打散后,是怎么都拼不到我想要的样子,不如陈总监来试试?”
“裴总还有这样的爱好,”陈沧笑,走近观察一会,“建筑有根基,平房从第一层就拼错了,当然回不去原来的模样。”
“哦,是这样。”裴景言一脸恍悟,语气却有说不出的执凉,“平房模型是厂家附赠,到手后被我拆卸。我喜欢毁灭后再重建,这样才完全以我的意志为准,不是么?”
“模型在出厂时就有既定的模样,”陈沧也拿起一块,在指尖搓了搓,如落棋般笃定,找准拼合处卡上,他唇角闲闲轻挑,“再重建也不会脱离模板,裴总不如让它回归本来面貌。”
裴景言将手上的积木扔回,清晰的,木头轻碰的声音,那角看上去像小型的废墟。
他收敛笑容,凛道:“我会考虑陈总监的建议。”
陈沧低嗯一声,抬脚往大门走。
许是冰凉的草莓下肚,台球室似乎显得暖气不足,安度放下盘子,双手交叉搓着手臂,两步追上,“陈总监,约好的晚上十点线上会议!”
陈沧接话:“没忘,等你的PPT。”
“看来你们还有工作没谈完,”裴景言一手抄着裤袋,向门口扬起下巴,对安度道:“安安,你送送陈总监。”
“好。”安度答得快,穿取大衣一呵而就。
陈沧仍是散漫,气定神闲地擦净双手,披衣拢袖,又同裴景言道别。
*
陈沧坐在车内,正要启动,看见安度还直愣愣地站在车旁,一脸不高兴。
他把车窗开全,一手支在窗沿,探头戏谑:“舍不得我啊?”
安度在夜色里翻了一个持续三秒的白眼,“才没有!”
陈沧见怪不怪,声音很柔和,“我明天回临城了。”
“嗯。”安度垂首,抬脚踢空气,鞋底和平坦的水泥地擦出短促的哗哗声。
陈沧又说:“今天早点睡,明天早点起。”
“嗯?”
安度怔惑未散,又听陈沧道:“你过来。”
她弯腰,头顶立刻被轻轻抚揉,陈沧越摸越上瘾,揉乱顶发也没收手的趋势。
“喂,做什么!”安度挣脱他的手,抬眼嗔视他,把头发向下拨顺。
陈沧轻笑,“回去吧,你哥该等急了,‘线上会议’别忘了,到点看手机。”
安度重重叹气,直起身体朝他草率地挥手,“知道,你走吧!”
等陈沧的车拐弯,连车尾灯的光线都隐没不见她才返回裴家。
*
“安安。”裴景言早在大门口等着她。
大宅很静,裴景言的眼神温雅如常,她却无法控制陡然大起大落的心跳声。
“哥,”她扯起嘴角,“我……我先上楼洗洗睡。”
裴景言凝她数秒才侧身,笑得很轻,“那去吧。”
安度在他的注视中慢步走上台阶,越登越快。
晚十点整,安度微信收到陈沧的消息,是一张两份机票出票的短信截图:郡城飞往临城的最早班飞机,购买时间是下午,当时她还在睡觉。
她抱着手机,笑容不自觉咧得很大。
两秒语音随之而来,沉且磁:“早睡,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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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4分完成
有一场戏没有写,挪了。
QAQ上不来,谢谢大家的投猪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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