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个月，宿舍楼2219如期在傍晚亮起台灯。
头发随意扎束，鼻梁架一副防辐射的平光镜，安度边盯着屏幕边执一支压感笔在手绘板上勾勒线条，手和脸都出了油，在板面上擦出黏腻痕迹。
安度不耐地微拢眉，抽取纸巾沾少许水擦净手和绘图用具。再提笔勾角色脸部五官时，手机闹腾，是苏医生来电。
苏医生敬业，确认安度近期身体与精神状况良好后，严肃道：“你上次寄过来新的药片样本，还是含有超标的黄曲霉素B1，不要再吃，遵循现在的治疗方案。”
图层上的线条倏然斜乱，安度僵几秒，无事发生般按下撤回键。虽然心里早有答案，再次证实仍是惶怛。
*
韩楠前几天到雷盛门卫取加拿大寄回的国际快递，拿到六楼送给她。
瓶子用多层泡沫包裹，看起来干净又安全。
安度边拆边带着心思打探：“韩楠，话说……你知道保健品里都有什么成分吗？现在老了，买零食都要看原料和热量呢，之前吃这么多瓶我都没了解过。”
韩楠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裴大哥对你很上心，特意根据你的病情找了药厂专供。”
“不过我回国后，看你脸色红润，精力充沛，”韩楠闲靠她电脑桌，把拆掉的废弃包装压缩扔到垃圾篓，一挑她发尾，“连发质都变好了，什么保健品都是骗人的，能别吃还是别吃。”
安度点头，“留着备用。”
韩楠神情疼惜，“也是，以前你头疼失眠，经常对着墙壁和柱子敲自己头，起一堆包，那段时间是够可怕的。”
瓶口封得紧实的锡箔纸被撕开，安度掂了掂，盖上瓶盖把药瓶搁置在桌角。
头一低一抬，惶色已经被藏得很深。她转而对韩楠关切道：“新岗位适应了大半个月，你有没有完全入职雷盛的想法？外派和内部员工的待遇差别挺大。”
韩楠面露惊喜，“有这个机会当然想。现在也很好，裴大哥给的资源支持和我在雷盛做的工作相辅相成。”
“你倒是听裴景言的话。”安度声音有些冷，又笑笑：“下次我帮你问问陈总监，能不能把你签入雷盛，别当裴氏外派了，压力大，两头受气。”
韩楠疑惑着看她，“仙女，你这唱的哪一出啊？你开玩笑的吧？裴大哥对我挺好的，我说说而已，不是真的想。”
“切，我也说说而已，你仍需努力！能跳出裴氏还是跳出去。”安度说得很随意，挥手让他回二楼休息，“以后不用总拿东西上来给我，怪累的。”
韩楠歪嘴一笑，和她道别：“为仙女效劳，应该的嘛！”
*
安度接应下苏医生的批评，挂断电话后工作的心思半分也无。
稿件任务堆积，压感笔如有千斤重，她起身用毛巾用力擦把脸，给陈沧打电话：“你还在办公室加班吗？”
陈沧：“嗯。”
安度：“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沧：“现在还有几份资料没看。”
《妖鬼记》手游版上线的同时也正在做PC端研发测试，预计一个月后公测，全项目组日常工作多了一项：试玩和反映bug。
想来陈沧正忙着PC端上线事宜。
安度打开正挂机的游戏，陈沧也在主城挂机。
PC端美术资源经过迭代，比手游版精致不少，画质逼真清晰，主城内晨阳高照，生机勃勃。
安度操控自己的杀手角色往他身边插了个比武的旗子，陈沧被毫无预兆拉入战斗。
那边鼠标一阵响动，传出陈沧惊讶的声音：“你在干嘛？”
安度手点键盘，连扔几个大招，“暗衣”双刀离手，绕“素手”飞一圈，陈沧血条去了一半，她笑：“打一架。”
他反应过来后灵活躲避，“你这是偷袭。”
“素手”边给自己回血边向“暗衣”进行远程攻击，安度几次翻滚追赶不能近身，内息耗尽，招式发出便扑空，Cool Down还在倒计时，她只能简单地跑动进行普通打击，没多久便残血着倒在地上。
“再来！”安度不服气，非要在虚拟世界发泄不可，“我和你段位一样，你这次运气罢了。”
陈沧比之前更泰然自若，甚至故意让“素手”贴着“暗衣”围跑，安度一出手，他便恰巧能侧翻避开，几番挑逗，笑声寻衅：“你来。”
“素手”的饮血压轴动作是将以花叶结绳，将敌方捆绑，挑起到高空再重重摔下。
是以十余个回合下来，安度虽打得还算酣畅高昂，但“暗衣”每次死的姿态都非常难看：不是脸朝地，就是四仰八叉。
好不容易练出的“武学剑圣”称号，被陈沧活生生打掉到“八段”。
“陈沧！你有毒！”安度气得捶桌，“一点风度都没有，不会让让别人？”
“愿赌服输。”陈沧笑了一会，道：“哪有先招惹别人还要别人让你的道理。怎么突然想起找我‘切磋’？”
“打你就打你，还要选日子吗。”安度朝他丢暗器，一次只去他一滴血，但就是乐此不疲，她撇嘴嘟哝道：“就是想揍你。”
陈沧按了个快捷键，“素手”角色原地“自绝经脉”自杀，白衣男子卧倒几秒后才将将爬起，角色和他人一样淡然，不紧不慢打坐恢复，“今天我主观上算你赢。”
“哼。”
正想退了游戏，屏幕上弹出一个邀请窗口：“素手”向“暗衣”发起“拥抱”邀请。
安度愣两秒，点了接受。
侠女打扮的女角色，英气的脸表情变得羞赧，微笑着上前一步，投入面容俊朗的男角色怀抱，抬高双手环紧他脖子。
男角色眼神温润，搂住女角色的腰，原地转了一圈。青白与黛紫，一浅一深两色衣袍飞扬着缠织数秒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输掉“武学切磋”的不快退了，安度失笑，嘴上还衔怨：“虚伪，假惺惺。”
“素手”在她面前消失，陈沧下线，他轻轻笑：“挂了，忙完给你真的。”
拥抱是假的，回升的情绪却不是，虚虚实实，似乎不必分得太清。
安度拍拍脸，新建另一张画布调整心情，一幅图的构思在脑内形成。
以手画心，对她来说并不困难：芳草蔓展的野外，桃花盛开，粉瓣飘落。一男一女分别是“素手”和“暗衣”的美术形象，在澄澈湛蓝的水洼边紧紧相拥，而水中的倒影则着现代服装，抱着臂背靠背，谁也不理谁。
色块粗略铺好已有意境，安度边细化边自语道：“岸上的pose和倒影反过来……好像也行。”
这晚休息，不画工作稿件，记日记般的随笔画被她po到微博上。
广卅更新一向不多，除了转发合作方和很偶尔带商业性质的同人商稿图，没有更多个人色彩，“解禁了[可爱]”是她微博中频率最高的词汇。
这张充满故事性的图一经发出，粉丝留言增加极快，内容大多是：“太太，谈恋爱了吗？”“太太有情况，肯定游戏情缘奔现了！”“太太不是属于我们的太太了，被拐跑了！”
安度挑了几条高赞，回复是统一的三个爱心——不是否认，当然也没有承认。
*
陈沧回2219时已是半夜一点，电脑自动屏保，安度抱着手机查看留言，上扬的嘴角一直没下压。
门“咔哒”一声打开，安度反应迅速，将电脑一合，手机摁灭，对他干笑：“啊！我以为你不回来呢。”
这一个月陈沧几乎没回过2219，她自由地加班，赶稿，无拘无束。
“偷偷摸摸。”陈沧在门口换鞋，走近她，看她一会，取下她眼镜，道：“晚餐吃的什么？”
“……忘了。”陈沧提起才觉得饿，安度揉揉肚子，拆一包浪味仙，“我吃这个。”
陈沧抽走她手中的零食，双臂将她带入怀里，令道：“搂脖子。”
他和游戏中的“拥抱”邀请动作一样，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下地时安度还有些恍然，“你忙完了？”
“暂时。”陈沧皱眉，快步走入厨房，锅碗叮当动静后，他端出一碗清淡的素面条，筷子横在碗口，递给安度，“吃。”
简单的香菇青菜面，安度不客气地挑起送入嘴里，鼓着腮问：“你吃了吗？”
“吃了，你慢点。”
陈沧坐到她身边，帮她把头发再扎紧固定，不让跑出的发丝落进食物。
手机铃声划破和静，比往日刺耳，陈沧接起听完，只简短地说了句“知道了”便收了电话，神情倏而凝肃，周身气压变得低冷。
陈沧把刚脱下的外套穿回，走向门边，交待道：“你吃完早睡，医院来电，我去看看我爸。”
“我陪你吧！”安度放碗，着急着站起，掀得餐桌玻璃晃了晃，“叔叔情况怎么样？”
“情况稳定，你不用去。”陈沧回退两步，重重地再抱她一次，“我走了。”
安度蹙眉，直觉不是太好的事，便扯紧他衣角，凝他几秒，低头，双手用力而乖柔地搂他腰，“……你注意安全。”
“好。”
她变得啰嗦：“……还要注意心情。”
陈沧笑了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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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AQ?谢谢大家投猪留言
明早八点再更一章。
掐指一算，我觉得，车，也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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