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鹤泽想了想:“什么日子,听说是灶王爷过寿,想发财的要抓紧拜拜”
荣飞燕气急,话也不说,甩开他就往前走。张鹤泽追上来拉住她:“……跟我去个地方”
荣飞燕这才转怒为喜,心想不知道张鹤泽给她准备了什么浪漫惊喜,一时对前路充满期待。二人走啊走,走的荣飞燕都饿了,终于走到一条商业街。这里和别处比起来人不怎么多,荣飞燕有点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要请我吃饭?
猝不及防一声锣响,震了她一惊。紧接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从街尾传过来,是一支规模相当不小的奏乐队,队首吹着喜庆的唢呐,队尾敲着欢快的大鼓。不知道谁在街道两边各放了一万响的鞭炮,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路边休息的游玩的吃饭的全探出头来看,荣飞燕站在他们行进的正前方,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看到这山呼海啸的阵势,荣飞燕整个人都懵了,一时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没想到鼓乐队只是个开始,后面接连走来了扭秧歌的,打秋千的,踩高跷的,钻火圈的,路人连连叫好,呼朋唤友的前来观看。他们走完一条街,并不直接离开,而是围着荣飞燕团团转圈,连带着路人也围上她不住鼓掌。戏服的绒绒落到她鼻子里,搞得她有点想打喷嚏。
这队伍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完,她感觉有两年那么长。
群众的欢呼在舞龙舞狮队出现的那一刻达到高潮。这可不是经常能看到的表演,尤其头部的狮子,动作极其灵活,甚至偶尔飞檐走壁一趟,一眨眼又跳到地上给人拜贺,眼镜一眨一眨,引得小朋友们连声尖叫。
两只狮子来到荣飞燕面前,靠团队协作居然竖着站起来,几乎有两层楼高,对称立住。两边的狮子头同时吐出一副长度及地的对联,上联写: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写:春满人间福满门,横批:恭祝荣小姐生辰快乐
荣飞燕终于在看到对联的时候回过神来,她挤出一个笑容,连连鼓掌:“好!”
两头狮子跳下来摘掉头套,原来是李沛和陆衣锦
接下来李沛数到:“一,二,三”然后整条街发出响亮的呐喊:“恭祝你福寿与天齐,祝你生辰快乐!”这架势,恐怕半个京都都能听到。荣飞燕被震的连连后退,当场流下了热泪。
表演完毕,陆衣锦与张鹤泽忙着打赏收尾去了,荣飞燕强笑着问李沛:“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可以准备的如此周全,这个好主意是谁想的呀”
李沛睫毛忽闪,眼睛晶晶亮:“方向是张鹤泽提的,细节是陆衣锦定的,彭游帮着牵线拉的关系,我设计了舞狮动作。虽然花了四百多两,没想到你这么喜欢,都高兴哭了,真是太值了!”
“四百多两?”荣飞燕心情非常复杂。但最终淡淡的甜意还是占了上峰。
她的母亲身体不好,从前她的生辰都是由府中管家和母亲的心腹丫鬟共同操办,母亲只负责拍板定主意。虽然是她的生辰,主角却不是她,所有客人都是冲她的父亲来的,一次次的豪华宴会不过是名流们的社交场。她并不怎么在乎,因为其他官眷的女儿也是这样的,反正到场的客人会送给她很多奇珍异宝,她收礼收到手软,开心的不亦乐乎。
可此时此刻站在闹哄哄的异国街头,闻着炮竹味道,她忽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从前收到过什么珍宝,收藏了什么稀有的贺礼。她唯一能想起来的,是深夜宾客散去一切归于寂静,母亲亲自为她下的那碗长寿面。正好忙了一天半夜肚饿,真是及时的面,每年她都要吃上一小碗——直到母亲过世。
她低下头,拉起李沛的手观瞧,这身装备相当精良,手上都要戴缝着亮片的小狮子爪,身上更是穿着毛茸茸的戏服,像个大玩具。李沛还在笑着跟远处的陆衣锦说什么,看到她拉起自己的手,得意道:“怎么样,从头到脚都很像吧!”
荣飞燕忽然扑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极罕见的没有哭出声。
李沛愣了一下,不知道她又怎么了,只能用两只小狮子爪环住荣飞燕轻拍她的后背:“你看你,过生日是好日子,不要总哭。”
荣飞燕闻言放开她,努力露出一个微笑,一边点头一边把眼泪擦了干净。
彭游兼职敲锣,此刻他跑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天顺楼的酒席准备好了”
几个人且吃且玩闹了一天。快乐的时光分外短暂,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华灯初上,彭游带他们来到一片安静的小河滩。风景很美,河这边柳树抽条随风飘荡,对岸是繁华京都的万家灯火。
李沛惊讶到:“想不到京都还有这种地方”
“小时候每次爹娘责骂我,我就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彭游不好意思的笑笑。
荣飞燕不解:“咱们来这里干嘛呀,这什么都没有啊?”
一阵走动声,陆衣锦和张鹤泽不知道从哪包来两个木箱子。撬开箱子盖,里面是整箱的呲花。陆衣锦抓出一把一人分了好几支:“这时节可不好找,幸亏彭游老哥认识仓库的库管。”说完点燃了自己手中的两支,呲花放出蓝色的光。
荣飞燕惊喜道:“怎么它是蓝色的!”
张鹤泽笑着说:“松鹤门不管谁过生日都会放呲花,时间久了孩子们也觉得无聊。后来我发现把不同的金属磨成粉末,少量混入火药中,就会出现不同颜色的火焰。师娘曾经说过生辰看到这些五颜六色的火焰,就表示我们的未来蒸蒸日上多姿多彩。”
荣飞燕开心极了,迫不及待的点燃手中的烟火,有红色的有紫色的。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玩起来,拿着呲花互相追逐,连彭游也参与进来,嘻嘻哈哈的笑声散布在小河滩。耳畔是夏日的晚风,对岸是美丽的夜景,陆衣锦忽然想,这是不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刻了,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就好了。
李沛又点着一支,这支与之前的不同,猝然爆发出极为明亮的白色光耀,晃得她直闭眼,一个没拿稳丢到地上。
偏偏这支火药也多,抵别的四五支的量,总也燃不尽,小太阳一样把整片小河滩照的亮如白昼。众人眼前猝不及防一片亮白,就算合上眼皮仍被刺激的流泪,只能背过身用手把眼睛捂住。
张鹤泽大喊:“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陆衣锦大声回到:“好像是镁粉放多了!”
荣飞燕躲在张鹤泽的怀里不敢睁眼:“陆衣锦!你这个狗人!我眼睛要瞎了!”
连彭游都忍不住道:“陆兄弟,粉末加多也就罢了,你怎么把它做的这样大啊!”
镁粉加多了的呲花烧起来没完没了,在场众人一时纷纷对陆衣锦痛骂不止。陆衣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居然忍不住笑起来,他们越骂他他笑的越厉害。后来也没人再骂了,所有人捂着眼睛笑成一团。
那劳什子呲花终于熄灭了,众人睁开眼睛只觉得视野泛绿,一眨眼就是白色的残影,荣飞燕对天恨到:“趁我不备报复我?你完了!”她话音还未落,李沛又万分自然的拿起一支五大三粗的准备点着。荣飞燕忙喊:“你给我住手!”但为时已晚。
太阳再次升起。
彭游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不小心被地上的木箱绊了一跤,正摔到张鹤泽背上。他一时情急抓住张鹤泽的衣服,生生将他的衣领撕了个大口子。
下一秒,在绽放的白色光芒中,他看到了张鹤泽左肩半月形的纹身。
陆衣锦和李沛首先看到了这幕,紧接着张鹤泽也反应过来,连忙将自己的衣领整好。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乎所有人都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烟火还在地上独自燃烧,四周却归于寂静,再也没有了笑声。
不知过了多久,彭游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你……你是那衣人?”
没有人回答他。
直到烟火熄灭,彭游才颤抖着说:“我不会……不会告发你们”
“或者你们在这杀了我也行。”他的语气非常诚恳,与当下的情景颇为不搭。
有那么短暂的一刻,陆衣锦确实动了杀人的心思,但看到他这副样子,杀心也退了。
张鹤泽摇摇头:“年少无知的时候自己纹的罢了。我的爹娘都是大齐人,跟师父师娘是发小,祖辈都是大齐子民”
彭游没说话,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末了他还是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件什么东西递给荣飞燕:“荣姑娘,生辰快乐,准备的仓促不要见怪”
荣飞燕看看张鹤泽,犹犹豫豫接下了这份礼物。彭游没有再说别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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