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这婆子说得可是真的?”皇上忍不住,直接开口询问。
“回皇上的话,自然是假的。当年接生婆的确出自云水村,离开前,臣妇与夫君派人安置村子,向她当面道谢。只是时隔多年,臣妇已经不记得那接生婆长什么模样了。当时听闻她身体不好,还留下许多补品,也不知她后来过得如何了。”赵雅茹不疾不徐地道。
听着像是没说什么,但其实暗示了许多。
程国公立刻就急了,直接质问道:“赵氏,你这是什么意思?诅咒田婆子早死呢?你可真够恩将仇报的。怀疑我找了个假人冒充啊?田婆子,你自己说,身体是怎么回事儿,怎么活到现在的?”
田婆子擦了擦汗,立刻道:“俺那会儿身体不好,是被男人打得。他嫌弃俺是给人接生的,总是见血。但是后来俺给将军夫人接生了,全村都知道,程家军后来给俺们村修了新路,还留下不少好东西,村里人都感激程家军,也知道是看在俺的面上。村长亲自带人教训俺男人,之后他就不敢打俺了。”
“因为这些,俺在俺们村说话都好使了。”
田婆子说到后面,脸上露出了几分骄傲的情绪,显然是觉得自己挺厉害。
只是她喋喋不休说了一通之后,赵雅茹并不接茬,甚至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几眼。
薛德有些苦恼,赵雅茹摆明了不配合,可他一个太监,也不好对她质问,哪怕是打着皇上的旗号,心底也发怵,毕竟江扬赵氏的地位还在。
而皇上也不好一直问,他本身面对赵雅茹就心气不顺,再一看都到这地步了,这女人还拽得不行,更是不想闭口。
倒是程国公憋不住:“赵氏,你倒是说说啊,田婆子亲眼看见你儿子手背上的胎记,但是程亭钰两只手都干净得不行,完全没有胎记。”
“我说了,没有这回事儿。倒是国公爷才应该说说,从哪里找来的人证?”赵雅茹不接茬,依然咬死了这是弄虚作假。
程国公脸色更加难看了:“我都说了,这就是云头村的田婆子,所有云水村的人都能作证。启水镇的户籍,还有田婆子的儿女子孙,父老乡亲,认证物证俱全。”
“哦,国公爷为了今日,还真是花了不少银子。”赵雅茹转头看向他,似笑非笑地道。
程国公气得咬牙,这个女人真的很精明。
她不在胎记上盘旋,反而一直质疑田婆子的身份,完全不踏进程国公准备的陷阱,而是始终将话题抓在自己手里,并且明示程国公花了大价钱买通人。
“买通一家人的嘴容易,如何收买一整个村子的人?你当我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程国公咬牙切齿地道。
“国公爷此言可笑,你已经买通了一家人的嘴,还不知如何收买一村人吗?挨家挨户去收买呗。如果她真的是田婆子,就该知道这些年她日子过得好,在村里被人重视,有程家军一份功劳,如今更不可能站在这里,和你沆瀣一气,指责她当初接生的娃娃,不是程宗然的孩子。”
“好,你不认田婆子的确有理由。时隔三十四年,你们又只见过两回,还都很匆忙,你可以耍赖。不过我准备的证据可不止这个。皇上,还请您允许第二位证人入场。”
第097章 北魏奸细
在程国公的请求下,第二位证人很快被带了进来。
“民妇见过皇上。”这一次的来人也是个老妇人,可却比田婆子知礼许多,行礼姿势十分标准,哪怕是面对九五之尊,也没有特别惶恐,明显是经过常年调教出来的。
对于程国公一次不成,又找证人出来的行为,赵雅茹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所谓的证人多,就能站得住脚的,相反他这样不停更换证人,才显得他发虚。
只是当这妇人给皇上行完礼之后,又转头给她福了福身。
“夫人,许久不见了,老奴给您见礼了。”
赵雅茹扫了她一眼,哪怕眼前人已经变得头发花白,看着变化极大,但她还是认出了这人是谁。
“赵氏,这回你抵赖不得吧?这可是当年你身边的二等丫鬟墨月。”程国公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
赵雅茹面上的表情虽然维持着冷静,但是藏在袖中的拳头却死死握紧。
“墨月,关于程亭钰这个野种,你知道什么,就全说出来吧。”程国公一手指着当背景板的影十一,扬高声音道。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迫不及待,显然很想看程亭钰被揭穿身份的狼狈。
墨月抬头看了一眼赵雅茹,但是这位原本的主子,却连一个眼神都欠奉,不由得咬了咬牙,面上表情更加恼怒。
她重新面向皇上跪下,声音不疾不徐地道:“老奴原本是江扬赵府的奴婢,后来跟着当时的大姑娘,也就是将军夫人嫁入程国公府,乃是陪嫁丫鬟。夫人生产时,老奴并不在场,对于当时场景并不知情。”
“只是待将军和夫人回到望京,两人的关系却急转直下,原本是伉俪情深,到了望京却总是争吵,但主子们都没泄露是为何吵架。当时夫人贴身的大丫鬟们都很着急,有意无意总是劝和,可是很少对丫鬟们发火的夫人,却十分恼怒,并且冷言禁止她们再提此事。”
“那段时间,院子里气氛十分紧张,谁都不敢触夫人霉头。当时还有一件稀奇事儿,那就是夫人对于刚满月的小少爷完全不上心,很少抱他,更是一次奶水都没亲自喂过。老奴当时以为,是夫人因为和将军吵架情绪不佳,才无心理会小少爷,直到有一次老奴守夜,夫人做噩梦时说出了一句呓语。”
相比于田婆子,墨月说话不疾不徐,让人能很认真地听进去。
再加上她不是什么大白话,反而娓娓道来,像是在说一个故事一般,还直到渲染气氛,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程国公立刻配合:“赵氏说了什么?”
“她说,‘抱走,他不是我的孩子!’,说完这句话她就醒了,当时奴婢进屋来查看情况,恰好听到了,夫人看过来的眼神,十分凶狠冰冷,仿佛在看仇人。老奴着实是吓坏了,知道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内容,待夫人询问,老奴立刻否认。夫人当时没追究,只是半个月后,老奴就被找了个理由遣回赵家。”
“说是要老奴去伺候老夫人的花草,但实际上只是为了看管老奴。老奴怕死,不敢声张,蛰伏下来,直到五年后没有异常,老夫人逝世,赵家放了一堆下人出府,老奴才得以离开。”
“当初国公爷找到民妇时,民妇一口拒绝,毕竟夫人是我的主子,这是背主之事。只是不忍夫人多年隐忍,明明不愿替别人养孩子,却还要碍于将军的遗愿,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墨月说完之后,甚至还打了一波感情牌,搞得她明明背叛了赵雅茹,还像是踢人着想一样,站在道德高处的嘴脸,简直丑恶。
她话音刚落,赵雅茹的眉头就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抹不悦的神情。
“赵氏,你瞧瞧,心疼你的不一定是枕边人,反而是忠仆,哪怕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依然心疼你的苦楚,想要救你于水火之中。”
“这些年,你一直住在静思庵,那地方虽然清静,但是也清苦,连程亭钰成亲你都未曾回来看一眼,若是亲生子,怎么可能?”
程国公见墨月说得这般逼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虽然他极力压制,但是那急促的话语,还是透露一二。
他这会儿还不忘奚落赵雅茹,似乎在劝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赵雅茹久久无语,她怔怔地看向地面,竟然在出神。
“赵氏。”
周围一连唤她几声,她都未回神,知道皇上亲自叫她一句,她才悠然抬头。
“墨月说的,你可认?程亭钰不是你的孩子,还是说另有隐情?”
“既然国公爷都调查得这么清楚了,那你就直接把调查结果和皇上说吧。”她直接把烂摊子甩出来,一副不想说的架势。
“程亭钰不是程家人的话,那他是谁?原本我的孩子又去哪儿,还请国公爷解惑。”她看向程国公,明明声音还是那么柔和,但是问题却有些咄咄逼人。
“这我如何知道?你不该是最清楚的吗?”程国公没好气地道。
赵雅茹眨了眨眼:“那可不一定,国公爷连我们夫妻的私事都能调查清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还有什么证人,都拉出来,若是有证据也一并呈上。不然我也不知道为何我和程亭钰说的话不算数,非得要个丫鬟来判断,他是不是程家人。你干脆问问她,有没有听过国公府当年流传最广的流言,说程宗然不是你生的,因为和二房相比,大房像个死了亲爹随母亲改嫁的拖油瓶。”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顿时都惊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种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实在是太不优雅了,但可信度却极高。
“墨月,你如此耳聪目明,连我做梦呓语都能听清楚,而将军不是国公爷亲生的,这消息在下人里盛行,你不会没听过吧?”赵雅茹扭头问向墨月,直接转移了矛盾点。
墨月一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赵雅茹作为赵氏嫡女,身上威势比当年更甚,墨月毫无招架之力,下意识地回答:“奴婢听过。”
等她回答了,才反应过来,不该被牵着鼻子走的。
“至于墨月,当初被我送回赵府,也不是她听到不该听的,而是她生出了一个丫鬟不该有的心思,想当姨娘。这是损我颜面的事情,我不想节外生枝,只能先把她送回赵府。之后念她伺候我一场,罪不至死,才放了出去。”
“不过事实证明,背主的人,不值得怜悯。”她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墨月,带着几分轻蔑,之后就转过头去,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赵氏,你不要胡搅蛮缠,宗然和我长得那么像,如何不是我亲子?”程国公气得跳脚,他没想到话题还能被带歪到这个地步。
实际上程国公偏心小儿子,早在多年前就有。
他就是那种,哪个孩子弱,他就偏袒哪个孩子的,更何况程宗然自小争气,很年轻时就出门杀敌,而小儿子陪在程国公身边,虽然没什么出息,但是最会撒娇卖痴,不偏心还难。
这个现象在程国公府的下人都能看出来,但是没人敢乱嚼舌根子,直到赵氏嫁进来,她为了替自己夫君出气,也为了敲打公爹和小叔子,从出手亲自让人传得流言。
哪怕后来传到程国公父子耳朵里,想要禁止也很难,这后宅是赵氏的地盘,他们根本弄不过她。
“国公爷莫生气,我只是按照你的逻辑走。你对墨月如此信任,她说什么你信什么,甚至还奉为圭臬,实在让人难以苟同。”赵雅茹轻声细语地道,像是在安抚人。
而程国公见她如此气定神闲,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这是什么话说得?你待程亭钰不亲近,天下人皆知,他成亲你都不回来,至今连儿媳妇的敬茶都没喝过,这若是你亲儿子,说出去谁信?”程国公马上摆事实。
“谁说父母就一定会喜欢亲儿子的?国公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你有两个儿子,一个被你视若珍宝,另一个连死了都不得安宁,还被你诬陷他的后代是野种。我就是一个冷酷无情不喜欢亲生孩子的女人,不行吗?”
“我看见程亭钰就讨厌,讨厌到恨不得他不是亲生的。他成亲我自然不想去,至于他的媳妇,我厌屋及乌,一眼都不想多看,有问题吗?”赵雅茹勾起唇角,讽刺一笑。
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冰冷,说出来的话语,更像是数九寒冬刮过来的冷风,把人的心都冻麻木了。
“呵,你真是可笑,为了保住一个野种的身份,都不惜抹黑自己。”程国公冷笑,显然不信。
“我不是在抹黑自己,赵雅茹的确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她爱的人能爱之入骨,不爱的人就极近冷漠无情。不信的话,你问问陛下。”她扭头,冲着程国公露出一抹淡笑,极近挑衅之能。
瞬间殿内显然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不是你们程家的事情吗?怎么还把皇上给牵扯进来了,而且还主动提及皇上的黑历史。
九五之尊瞬间黑脸,这女人的心的确一如既往的冷硬,她当年拒绝自己时,也是这么无情无义。
程国公的眼皮狂跳,显然是被吓到了。
都提到陛下被拒婚的事情了,他还如何敢纠缠下去,立刻转换目标。
“程亭钰,事情到了这一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影十一的嘴角抽了抽,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程国公,你让我说什么。你找的两个证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她们说的事情,我当时还是婴儿,毫无记忆。至于母亲不喜我,你方才也说了,全天下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多看一眼我心生厌烦,我又何必开口讨嫌。”
“她生我一场,我当着她的面儿,少说少看少做,就是在孝顺她了。”他的嘴皮子的确够利索,默契地追随着赵雅茹的脚步,某种意义上的统一战线。
“好哇,你们这就沆瀣一气了。那墨月所说的,赵氏与宗然大闹又怎么说,你们俩夫妻情深,若不是原则问题,你怎会如此?”
程国公内心很焦灼,他原本以为是稳妥的,毕竟两个重要证人都被他找到了,还愿意配合,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可是赵雅茹显然很懂如何诡辩,两次都另做文章,把原本严肃的举证环节,拉低了档次。
甚至还拿“程宗然不是他亲生的”这种话来堵嘴,牢牢地将话题掌握在自己手里,让他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皇上,你莫听他二人胡言,这世上没有不疼儿子的母亲,如果有多半就不是亲生的。赵雅茹出身赵氏,哪怕她再如何不疼爱儿子,但也知道女人的兴衰荣辱,前半生靠夫君,后半生靠儿子,她定然要好好培养程亭钰。但是在程亭钰病弱,多次吐血差点离世,程晏也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的德性,她却躲在静思庵,从来不曾踏步国公府一步。”
“她分明是要看着程亭钰去死,这根本不是一个母亲所为,倒像是仇人。”程国公沉了沉气,再次摆事实,咄咄逼人地道。
赵雅茹再如何抵赖,她对程亭钰毫无母爱亲情,甚至当程亭钰处于绝对恶劣的状态下,她的袖手旁观也是一种谋杀。
“国公爷承认自己杀人了?”赵雅茹冷声质问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程亭钰父子俩在你们国公府,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听你这话分明朝不保夕,随时可能去死,这不是你动的手,又是谁?他们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都快死了,你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指责我袖手旁观。我一个在庵堂清修的妇人,怎么救他们?”
“除了念经诵佛,毫无办法。倒是你,为了程国公府那点家产,迫不及待谋害孙子和重孙,见他们迟迟不死,今日索性诬陷他们不姓程。好狠的手段啊!”
面对她的反击,程国公心里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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