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你等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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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胜了仗,军民们彻夜狂欢,一时间锣鼓喧天,笑声漫澈天际。禁酒令暂解,大家载歌载舞,痛饮倒簪缨。空地上还有未熄灭的篝火,酒香伴着秋夜寒凉的风徐徐吹来,直至过了寅时,人们才四散家去。
一路走来,苏妫都被姜之齐紧紧搂在披风里,他说秋里的肃杀之气不可小觑,怕把你凉了着。
“行了,快放开。”苏妫笑着往开挣脱,城楼再转过街角就到了,若是被人看见,总归有些难为情的。
姜之齐愈发将苏妫抱的紧了,他使劲儿要亲苏妫的嘴,却怎么也亲不到。
“乖,再让我亲亲。”
“不要。”
苏妫连声轻笑着往开躲,而正在此时,一团黑影忽然从巷子深处疾走出来,直挺挺地往苏妫身上撞来。
“什么人!”
姜之齐向来警觉,他在说话的同时迅速出手,只消三两下就将这神秘之人制服。
许是这边动静有些大,城楼那边等着的将士们瞬间就围了过来。在火把的光芒下,众人这才看清那黑影。
“啊!”苏妫不禁惊呼出声,地上蜷缩躺着个干瘪的老头,五十左右,脸上的皮肤倒挺细嫩,就是眼角的皱纹太多太深了。他嘴角渗出丝血渍,整个人疼的在不住地喘息。
“怎么了七娘。”姜之齐忙将那老头扔到一边,走过来揽住苏妫的肩,皱眉问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苏妫捂着心口,淡漠道:“我是没想到居然是个老头子。”我是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儿见到你,张甫明!
算算吧,自从这位张公公带她换了脸,已经有将近十年没见面了吧。这位明公可是了不得,在长安时从不现身,可所有谋划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清莲,小安子,刺杀姜铄,从长安全身而退……这都是有手腕的人才能做到的。瞧他现在的穿着,俨然一副归坞人的打扮。
这些年没他的半点消息,难道他去了归坞国?
“十里,你怎么了?”只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将围着的将士们推开,他头戴宝石金冠,亦穿着归坞国服饰,只不过做工华美,一看就知非凡品。难道这个文气的胖男人就是归坞王?
归坞王搀扶起张甫明,抬头瞪着姜之齐,操。着十分别扭的汉话,怒道:“你为什么,嗯,打本王的内侍,都把他打出血了。”
姜之齐一副无所谓之样,他甚至还带了抹嘲讽的笑:“首先,我并不知道他是您的内侍,再说,”说到这儿,姜之齐轻轻地握住苏妫发凉的小手,冷哼道:“你的内侍差点冲撞了我夫人,我不过略施薄惩罢了。”
“你,你,”归坞王本就不甚聪明,加之语言不通,他哪里能说的过姜之齐。只见这归坞王憋的满脸通红,老半天才吭吭哧哧说道:“你太欺负人!”
“不敢。”姜之齐用下眼皮看个头低过他很多的归坞王,懒懒地抱拳道:“王是长安的贵客,小民哪里敢欺负尊贵的您?”
这话说的巧,明眼人都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长安的贵客?不就是被强迫去长安么,跟俘虏有什么区别。
“王,”一旁的张甫明忙将盛怒的归坞王拉住,他跪下分别给姜之齐和苏妫磕了个头,谦卑道:“老奴名叫十里,方才去驿馆取我王遗落下的大氅,只因老奴老眼昏花,并未看到夫人在前面走着,这才一头撞了上去,得罪之处,还望三爷夫人千万海涵。”
这赔罪的理由着实完美,找不到半点发难的机会,姜之齐觉得跟个老头置气没意思,便挥挥手不发一言。
“你叫十里,是么。”是月夜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的十里吧。苏妫上前扶起张甫明,她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笑问道:“三爷下手没轻没重的,你有没有受伤?”
张甫明吓得腰更弯了,连头都不敢抬:“老奴没事,没事。”
就在这时,一个冷幽幽的女声忽然传来:“三夫人的这招美人计真是无时不刻在使,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不分人物。”
说话的,正是九苑公主!
这 回离得近,苏妫能看的更清楚了,这个九苑一身短打,皮肤很黑,袒露的胳膊上有许多伤疤,新旧都有。
苏妫知道九苑心里的怨恨,她也不愿跟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便淡然一笑:“九苑公主,你好啊。”实在想不到客套话,苏妫只得假装赞美:“你脖子上戴的项链好别致,那一颗颗白色小石头可真好看。”
“这个?”九苑人虽瘦小,可气势却大,她用手指头勾起胸前垂着的项链,冷笑:“我在战场上每打败一个敌国军官,都会拔掉他的一颗牙,然后再挨个儿穿到项链上。你看,最边上的这颗是你们利昭大人的。”
说完这话,九苑咯咯发笑。她的声音阴森而残忍,仿佛此时她并不是俘虏,而且来自森林深处的神秘女魔。
“公主好厉害。”苏妫点头称赞,同为公主,这位九苑虽说生的丑陋,却没有半点娇气,还能为国驰骋疆场。
“你少挖苦我,再厉害也没你厉害。”九苑忽然怨毒地喝骂:“你这个贱人,若不是你诱惑了夕月王,他为何忽然倒戈相向!据说夕月王精力过人,最喜欢搞女人,他为什么没有玩死你,你怎么受得住,难不成你天生就淫。贱!?”
这蛮子公主自小便在军营里长大,行事说话比男人还彪悍。她的嘴说好听点是直率,说难听点就是比男人还脏。她就是要怎么爽怎么骂,怎么解气怎么骂,才不搭理姜之齐铁青的脸色。
忽然,一抹纤弱的红影闯了进来,明艳动人的模样与苏妫不相上下,正是不语!
只见不语狠劲儿抽了九苑一巴掌,冷冷道:“打你,是因为你嘴太脏了。”
“你!”九苑看清来人是个比自己还小的漂亮姑娘后,火蹭地就起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还手,脸又被这俊俏小姑娘抽打了一下。
“再打你,是因为你白天伤了我姨娘!”
“小贱人!”九苑武艺高超,她猛地从靴筒抽出把匕首,朝不语面门刺去。
“语儿”
“语儿”
姜之齐苏妫齐声惊叫,他们忙跑去护孩子,可九苑向来以凌厉着称,动作实在太快,就在刀尖快要刺刀不语脸上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如鬼魅般快速扯开不语。
这个男人,竟然是元辄!
“嗯。”元辄发出声闷哼,原来本要刺不语脸的刀,刺中了元辄的肩,这个冷冰冰的男人忍着痛咧唇笑:“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我,我,”不语被眼前的事惊住了,直到元辄一踉跄,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快,快送九王子就医!”
“对!你们几个快来抬王子,快些!”姜之齐急忙命令手下,他在走前对苏妫道:“七娘,你受累送送归坞王,我去照看九王子。”
“你快去吧。”
元辄可不是一般人,送如果这九王子在 回塔县出什么意外,那就真是麻烦了。
连番的变故后,太阳终于不再吝啬,缓缓地升起来了。初阳柔和地照在苏妫脸上,直将她脸上的细微绒毛都照清。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这个美丽如仙的女人,亦包括已被刘能他们拿下的九苑。
亡国,受辱,愤怒,不甘。
同样是公主,相似的经历,苏妫理解九苑,也同情她,可不能忍她。
“夫人,王和公主该启程了。”刘能走到苏妫跟前,轻声询问道:“您看?”
苏妫并不答话,她忽然将刘能腰间的配刀拔出,一步步走向被制服的九苑。
“你想做什么?”归坞王毕竟胆子小,他见苏妫眼神冰冷,似有行凶之举,却不敢过去阻止。“你不能伤我的公主。”
“你们拦住归坞王!”说这话时,苏妫一直瞪着九苑,她居高临下地看这女孩,猛地抓起九苑的头发,一刀全部割掉。
归坞人对于头发并不像汉人那样重视,可被人这般对待,九苑不禁大怒。
“妖女,你敢这么对我!”
苏妫将割下的头发悉数扔到九苑脸上,她看着发丝落了九苑一脸,一身,然后被风吹散了一地,冷漠道:“你伤我,我不计较;伤九王子,我更不在乎;可你不该伤我语儿,你得庆幸,你没弄破她一点皮,否则割掉的就不是你的头发!。”
九苑想起方才打她嘴巴子的漂亮小姑娘,那女孩给人的感觉和这个三夫人好像。
“下次,我会杀了她。”
“哼!”苏妫不屑一笑,这般斗嘴斗舌,实在无趣也无意义,她一挥手,背挺立的极直,姿态摆的极高:“妾身送王和公主上车,愿你们一路平安,好好去欣赏长安繁华。”
以及姜铄的残忍。
马车与护军绝尘而去,此番去长安,势必是受尽屈辱的。这就是亡国的下场,没人能替你们受,所有的痛苦,只能自己吞下。
归坞王一行人走远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张甫明给苏妫行了一礼,笑道:“夫人,老奴也得告辞了。”
“十里先生,何不再住几天?”当着诸位将士的面,苏妫不敢暴露张甫明的身份:“三爷伤了你,我好生过意不去。”
张甫明连连作揖:“夫人折煞老奴了,我王去长安前交代老奴,让老奴 回国辅佐六寻公主,老奴这就该 回去了。”
“那……”苏妫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她有好多话,好多疑问想问张甫明,可……
“三夫人仁善,老奴真的不碍事。”张甫明眼里满含泪水,可终究也不敢落下,只得强笑道:“我主子虽有本事,可终究不能一条道走到黑。老奴愿鞍前马后,为老主子、少主子铺好退路,只希望主子在远方能照顾好自己,没事的时候看看月亮,也就当想起老奴了。”
这话在众人听来,仿佛是十里先生在表对归坞王父女的忠心。可苏妫知道,这分明是张甫明在对李月华说。
“先生大义,你的主子全都懂。”
还能说什么,只能就此作别。她丝毫不怀疑张甫明的能力,五年前被姜铄从长安逼走后,他就在归坞国开辟了另一番天地,如果没猜错,他是想在归坞国发展势力,以备日后崛起之需。
苏妫叹了口,张甫明的心思和行事,她从来都猜不透,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这个人比姜铄都深沉可怕。
不管怎么说,当年是他将断腿毁容的自己从大明宫背出来的,他帮她重新站起来,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这份恩情,已然深似海。
而今,月华惟有与您这样道别:“先生,还请多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纪无情快上线了~
第171章 父母之爱子
邦国之间的事,处理起来永远那么的慢,因为大家都想得利,谁都不肯吃一星半点的亏。原本很简单的事,总要拖个一年半载才能完。
你来我往,唇枪舌战。
直过了一年半多,总算才弄出了个还算两全的主意:夕月与大吕结为友邦,商定出共遵守之条约。而归坞王无端侵略吕国,加之其无耻背叛夕月国,须得赔款割地,年年纳贡。
夕月国实力最为强大,能得到最多的地和钱,三郡二十城,十万两白银,千头牛羊,百匹良驹种马;而吕国因扣押了夕月王与九苑公主为人质,自然也能得不少,二郡十城,五万白银,千匹锦缎,百头牛羊。
当银地全部交割完毕后,姜铄仍未放归坞王 回国,说是归坞王喜慕长安繁华,乐不思家。而九苑公主要和什么新得宠的右龙武将军和亲,暂时也不必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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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聘袅袅十五余,豆蔻梢头二月春。
今儿是语儿十五岁生辰,可得大办,好好的热闹一天。
二月的 回塔县还很是寒凉。天还没亮,苏妫就起来了。
面早已发好,只待揉成圆圆的馒头,上锅蒸熟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冷风登时就窜进来。
“嚯,终于 回来了!”姜之齐怕把屋里的热气冲散,忙反手将门关好,然后才把身上披着的旧毡袍脱下,随手扔到椅子上。“这鬼地方,真他娘冷!我这鼻子都快冻掉了!”
姜之齐狠劲儿吸了下鼻子,用手来 回在自己被冻得发红的脸上搓,外边的风简直就像刀子似得,还是家里暖和。有老婆,有孩子,有热炕,还有大白馍。
“妞子,还不起呢。”姜之齐将手伸进银子的被窝,他也怕凉着孩子,只是抓住银子的小脚,用小指轻轻挠痒痒,他满脸都是宠溺:“冻死了,快给爹捂捂手。”
“咳咳。”银子怕凉,边咳嗽边往炕底下逃,她如点漆似得眼珠滴溜溜转,见爹爹手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带,原本还笑吟吟的脸登时拉下,小鼻子一皱,哼道:“小兔子呢,你说我醒来就给我的,又骗我,我讨厌爹爹。”
“呦,爹爹忘了,一会儿就让刘能去山上给你打,好不好?”姜之齐见孩子撅着小嘴撒娇撒痴,眼泪仿佛都快下来了,可是这大冬天的哪里去弄兔子!没办法啊,这家里女人的地位总比男人高,个个是祖宗,得罪不起,有其是这个最小的。姜之气齐忙从怀里掏出块质如黑玉的小牌子,笑道:“你看这个多漂亮,宝宝拿这个玩。”
一旁的苏妫见状,不由得笑骂道:“你也太没正形了,虎符也是能给她玩的。”
姜之齐揉了揉孩子的绒发,笑道:“怎么不能了。”说罢这话,姜之齐往房里环视了圈,他多年来养成了早起去军营先行巡视的习惯,记得今早走的时候,金子这臭小子还睡得熟,现在……“我儿子呢?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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