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和学生敲定了构思,正是饭点,许弗言带着许陶然和学生一道去食堂。
季夏草木长,在暴雨中,风华苑外的芭蕉,碧叶招招,大红月季硕如合掌,因风雨动摇,越显挺立明艳。
“然然?”许弗言看许陶然对窗外出神,饭菜没怎么动,停止了和学生讨论比赛的画,“今天的菜不喜欢?”
“不是。”许陶然仍盯着窗外,“那棵月季长得真好,我种的花没这么大这么红。”
“这里它扎根自由,地力足,自然长势好。花盆不过尺寸地方,一半盘着根系,当然不能长得繁茂?所以不是你的问题。”
“我知道。”许陶然得意答道,忽热意识到场合不对,抿住嘴巴,冲她爸爸笑。
对这愉快的尴尬,许弗言一笑了之。
他现在带的课很少,跟学生交流,也是都关于学业指导,再怎么循循善教、诲人不倦,似乎也不及眼前这日常小事上本能反应出的耐心宽容,新鲜动人,他女儿在生活中的幸福感,可见一斑。
何况,相形之下,那句“但审题不到位”,虽然切中肯綮,也显得直截了当了。
“然然,月季好像要晒太阳,光照足,颜色就会深,和多肉一样,你把它放在有太阳的地方就好啦。”插话的是一个女学生,黑黑的,不大的嘴巴,上唇外翻,下巴却前伸,笑得眼睛成窄缝的时候,下排牙齿向前咧出来,脸型更像个鞋拔子。
许陶然觉得她憨厚,又有诡异的谄媚,还跟她爸爸学叫她“然然”,生不出亲近感,出于礼貌,动嘴唇,含糊不清地咕哝,“我家阳台有太阳。”
许弗言接话,“八月十号就是校内的初赛,你们这个二十号把初稿完成。”
饭毕,学生回画室,许弗言和许陶然回家,小区与学校一路之隔,雨还在下,路上积流滚滚,没及脚背。
许弗言踏下马路牙子,大水从他鞋背翻滚而过,稍蹲,双手撑膝,“来,爸爸背你。”
许陶然笑吟吟地歪伞收起,往她爸爸背上一趴,钩住他的脖子,雨珠劈头盖脸,眼睛睁不开,心情极兴奋,“爸爸,我们像没下雨一样走回去吧。”
“好!”
一到家,被淋透的许陶然就被赶去洗头洗澡,热流从头顶淋漓洒下,热气氤氲,说不出的放松畅快。
她麻溜地洗完就催盛姜水的许弗言,“你去洗澡吧,还穿着湿衣服呢。”
“喝完,不然会感冒的。”
许陶然捧着碗到嘴边,目送她爸爸的背影,心不在焉地喝着姜水。那会儿雨滴砸在身上脸上的阵阵生疼,臂弯里的结实脊背传递出的可亲温度,依然真实可感地盘桓在背后胸前。
大雨如雾,飘洒得天地茫茫,她爸爸背着她走过人行道,渺小又稳当。许陶然想象出那幅画面,心底暖暖涌出感动。
许弗言也收拾停当后,半日无事,许陶然想起来,“爸爸,中午吃饭的时候,说月季要照太阳那个女生是谁?”
“李依依。”
“就是那个之前跟导师不和,最后你接收了的那个女孩子?”
“你还记得,是她。”
“那她回头如果跟你闹怎么办?”
许弗言道,“那也得接收,爸爸是院长,已经录取了人家,帮助她完成学业,是责无旁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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