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太也巴不得自家闺女能投了夏芍药的眼缘,以后当表亲走动起来,只要与这位夏家当家人搭上关系,难道还能少了自家好处不成?
刘氏还未派人,她便巴巴催了自己身后立着的小丫头子:“去跟着瞧瞧姐儿。”
孙家姑娘来了之后,便跟着寒向蓝去寒向荣的小院子里顽了。
寒向荣在前院,后罩房局促浅窄,寒向蓝不好意思带孙家姑娘去,便索性将她带去了寒向荣的小跨院书房待客。
这会儿听得小丫头子来请,想起上次在夏家受到的怠慢,寒向蓝有心想给夏芍药一个没脸,但考虑到夏南星几次三番的叮嘱,务必不能让孙家人瞧出她与娘家不睦的,这才忍了下来。
待跟孙家姑娘携手进来,目光往夏芍药身上一扫,便不由自主的滑向了榴花。见得她腕上金晃晃一片,虾须镯精致,缠枝纹镯子贵气,真有种撸下来的冲动。
寒向蓝腕上的一对镯子虽是金的,只细细的拢在腕上,倒不大显。心中不痛快,向夏芍药打招呼便冷淡了几分,夏芍药也不在意,倒是孙家姑娘自来熟,看到她便显出笑意来。
孙姑娘个头比夏芍药稍微矮些,却比她丰腴些,圆脸盘大眼睛,鼻子挺翘面庞白晳,笑起来还有俩酒窝,很是甜美。
“早听过夏家姐姐生的好,今儿可算是让我见着了。我娘在家常日说,但凡你有夏家姑娘的一分能干,也尽够使了。今儿可让我见着真人了。”
她这话说的讨喜,夏芍药听多了这种话,掩唇一笑,“这是孙太太哄你呢,难为你也当了真。”
寒家与孙家这些日子走动的频繁,连带着寒向蓝与孙幼竹也熟悉了起来,两家亲事还没定下来,正是粉饰太平的时候,寒向蓝便觉得孙幼竹会做人,不似夏芍药成亲之后便开始慢怠她。
况且这位会是她正牌的二嫂子,以后进了门都是一家人,孙幼竹身上穿的戴的虽及不上夏芍药,但比之她却要好上许多,寒向蓝便对这位新闺蜜很是上心。
没成想今日孙幼竹与夏芍药初次见面,便力捧夏芍药,寒向蓝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她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夏南星,只暗中扫她一眼,示意她打起精神来。
前院里,酒已摆了上来,寒取与俩儿子陪着孙掌柜与夏景行已经喝了两杯,后院也已入席,本来就没几个人,桌子就摆在厅里,很快便开始上菜了。
寒家厨房里的婆子手艺一般,为了今日这顿宴席,夏南星特意让人去外面订了一两银子的席面,前后院各送了一桌来,生生花了她二两银子。
席间孙太太话头只在夏家生意上打转,问东问西,又问及与夏家交好的人家,夏芍药一律以“我接手的日子短,以往都是爹爹在拿主意,好些人不认识,好些事儿通不知道呢。这些日子又闲了下来,只等爹爹病好回来之后,必是要他亲自打理”为由,将孙太太的试探全推到了脑后。
孙太太早得着信儿,知道如今这位是夏家正牌的当家人,夏南天进了护国寺静养,姑爷才入赘,必然还未掌着实权,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因此虽夏芍药并不太热络,问些什么也总推不知道,她还是很热情。
看席间夏芍药与夏南星姑侄相得,十分融洽,便只当夏芍药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自家闺女跟寒家儿子的庚帖都还没换,还算不上正经亲戚,说不定这夏家姑娘就是在替姑姑拿乔。
等她家闺女跟寒家二郎的亲事定了,再提起孙家跟夏家的生意,可不就顺理成章了?
况且今年夏家的芍药已经入了张家生药铺子了,再要争取便是明秋了,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主意拿定,孙太太便不再跟问夏家的事情,只扯些后院宅中琐事,气氛倒又缓和了下来。
夏芍药只当她见自己不应承,开始气馁,哪里知道这位却是个百折不挠的人物,心里另有盘算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后院夏芍药被孙太太明示暗示了好多回,见她全然不接茬,这才暂时罢手。而前院的夏景行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孙太太打的事缓则圆的主意,孙掌柜却很是心焦,恨不得今年先把明年秋天的药材定下来。
他日日去铺子里,与张家药铺里的掌柜常在街上碰面,因对方的生意好,名头响,不知道存了多少暗招,使了两回不管用,还教人拆了招,憋的难受,便想到了这招釜底抽薪之计。
等他拿下了夏家的芍药,到时候与夏家结成了姻亲,凭着夏家的人脉,多拿下几家药材来,还怕斗不过张家?
酒菜上了桌,孙掌柜便立时拉着夏景行喝酒,又道:“以后咱们两家就成了一家人,还要请贤侄多多照顾。”
夏景行来之前已经得了夏芍药的暗示,酒是一口干了,甚是豪爽,但话里可透着疑惑:“这是怎的?”目光往寒家父子面上虚虚一瞟,寒向荣便低了头躲了他的目光。
原是逞一时之气,真到了议婚的时候,他又悔了。
只是悔之晚矣,夏南星哪里还容得他退缩。
如今被夏景行的目光一瞧,恨不能钻到桌子下面去。
夏景行便假作才知:“难道……竟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孙掌柜还当他不知道两家有意结亲,立时便夸道:“我是瞧中了府上的二郎。”故意将夏家与寒家混为一谈。
夏景行便立时举杯向寒向荣敬酒:“恭喜二表兄!”这是进门之后,最为真心实意的一句话。
谁还愿意自己家媳妇儿老被别个男子惦记呢。既然寒向荣要成亲,那就说明已将过去放下大半,夏景行自然高兴。
寒向荣默默举杯,寒取满斟了一大杯:“能与孙兄结为儿女亲家,真是寒某之幸!还要多谢侄婿有暇过来!”仰脖将酒干了。
他也是后悔不迭,当初若是不跟夏南天僵峙,此必夏家家财与寒家也有份儿,还有夏景行什么事儿呢?
不过事到如今,能替儿子寻到孙家也算勉强。听得孙掌柜之语,孙大姑娘的嫁妆必是少不了的,跟夏芍药比不得,却也比寻常女儿家丰厚些。
“不敢不敢!姑父但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即可。”
夏景行酒是喝了,漂亮话也放在了桌上,教人听着真是妥贴又舒服,酒桌上的气氛一时极为热络。
孙掌柜见时机成熟了,很该亮出此行的目的了,张口便提起了夏家的芍药来,“……那张家弄虚作假,夏家的名头都要被他家给败光了。不如往后将芍药给了我家药铺子,既是自家亲戚,可不两相便宜?”
寒取目光热切的望着夏景行,他倒是不太想开口求夏景行为自家未来亲家行个方便,只此刻亲事还未定下来,只能将面子先放在一边,替孙掌柜帮腔:“这事儿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侄婿可要多想想啊。”
夏景行立时便为难起来,“姑父这话说的,能给自己亲戚行个方便固然可行,只我进夏家时日不长,所有的事情都是娘子在决定,这事儿我可真做不了主。”孙掌柜如何,他也略有耳闻。
夏芍药行事,从来不会避忌他,为着此次来寒家吃酒,她还特特将孙家张家的恩怨讲过。
寒取想一想夏芍药为人,便猜她只取中了夏景行这副模样,暗道:这小子倒是应该谢他爹娘给自己生了副好相貌,入了外甥女儿的眼,这才能进夏家门,不然哪得富贵日子过?
心里立刻便给夏景行打上了绣花枕头的标签,真当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在夏芍药面前必是卑恭曲膝的讨好,这等大事哪里作得了主呢?
倒是不再为难夏景行,还拍着他的肩安慰他:“可不是嘛,外甥女儿的性子是硬了些,倒是难为侄婿了,要多多担待她。”
夏景行在心里破口大骂:我家媳妇儿轮得着你说三道四啊?她最是善解人意温柔可爱的!
只夏芍药的好处,完全不适合跟在桌这些人细讲,只一句:“二表哥与娘子一起长大,必是知道她的性子的。”
寒向荣一怔,极艰难道一句:“表妹最是随和呢。”
孙掌柜大喜:“夏大姑娘随和就好,随和就好!”又喝了一杯酒。
只要夏芍药是个随和的,他这里就不必费功夫哄的夏景行去为自己说话,只后院里凭自家娘子的手腕,也定然能将夏家这门药材拿下。
等到席散了回家,孙掌柜便迫不及待的问起孙太太:“那夏家大姑娘可有应了将明年的芍药给咱家?”
孙太太面上便显出不快来:“那一位倒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替寒太太拿起乔来,我估摸着等咱两家的亲事成了,人进了寒家门,她再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寒太太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
寒向荣拒不成婚,为了让儿子死心,放下夏芍药,夏南星头发都差点愁白,可不得绞尽了脑汁的促成这门亲事,因此甚个话都敢说,甚保证都敢应。
孙太太哪里知道此中缘由。
夫妻俩一核计,寒家再派了媒人来上门,便交换了庚贴,纳彩问吉逐渐办了起来。
夏芍药可不知道因着自己的含糊应对,倒无意中促成了寒向荣的亲事。
待到冬至节夫妻两个去了寺里接夏南天回家准备过年,寒家这门亲都过了大定了。
夏南天在寺中住的悠闲,只觉半生劳碌,大梦一场,倏忽闲了下来,平日再听听道静法师*,都恨不得一直在寺中住着。只夏芍药不依。
她拽着夏南天的胳膊不放,满脸不乐:“爹爹这是什么意思?都要过年了还不回家陪我?”
夏南天在闺女脑门上轻弹一记:“你有景行陪着,要我这老头子做甚?”
夏芍药便作势要哭给他看:“爹爹这是说什么话?难道我成了亲就要将爹爹丢到脑脖子后头?这话可伤了女儿的心,我也不回家了,就住在寺里清修算了。”
“那也得看景行答应不答应。”
夏景行也来凑趣儿:“娘子跟爹爹既想住寺里躲清静,那我自然也跟着住下来,只娘子张罗的那些个要给爹爹进补的野鸡子野鸭子鹿肉什么的,恐怕就要放坏了。”
夏南天父女俩顿时忍俊不禁。
夏芍药嗔他一眼:“感情你只记得吃啊?”
最后小夫妻俩还是将夏南天给拖下了山,临别之时夏南天还特意去向道静法师辞行,只道自己开年还要上山来住,道静法师便吩咐小沙弥:“将夏施主住的那间院子留着。”
道静法师平生阅尽山水,夏芍药送的芍药花正合了他的心意,平日与夏南天讨论下育花心得,又喜夏南天豁达慈悲,二人倒很是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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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天许久没回家,进了家门还如旧时模样,闺女贴心,又添了个女婿孝顺,事事都问他的主意,也只差添个小人儿,这事儿却急不来的。
他既在洛阳城露了面,又是大病初愈,少不得要往平日交好的几家去送帖子,准备款待款待生意伙伴以及老友,好为闺女铺路,自家住在山上的时候,夏芍药做起生意来能顺利些。
帖子才送了出去,寒家便得了消息,说是夏芍药将夏南天从山上接了来,夏南星便收拾收拾,带着儿女前来夏家。
兄妹俩许久未见,夏南天在山上住的有些久,也不知道是吃多了素食,听惯了山涧鸟语,还是跟道静法师作伴久了,心思极静,再见到夏南星,便觉得眼底泛青,面容憔悴,倒好似操着十二份的心,担着千斤担一般。
待见过了礼,他便问起:“妹妹这着急忙慌的,可是有事?”
夏南星自然是满腹心事的。
与孙家结这门亲,只聘礼就掏了寒家的老底子,只因孙家的嫁妆单子比较厚,寒家也不能比孙家低了,这才卯足了劲儿的置办。
这中间她不是没想过要向娘家伸手,人还亲自来过夏家两趟,暗示了好几次,若是以夏芍药往日散漫的性子,手缝里撒些出来,也足够她省一笔了。只夏芍药不肯接茬,全没有搭把手的意思,还道:“喜事办的这样顺利,等成亲的时候,我必包个厚厚的红包贺姑姑娶媳妇。”旁的话却是再没有了。
夏南星看了几次外甥女儿的脸色,也逐渐品出味儿来了,感情当初她家想让兄长吐口嫁女,这丫头记上仇了。
多大点事儿啊?
只如今知道夏芍药这头行不通,再见到夏南天便学乖了,不曾似过去一般,理直气壮张口便向兄长提要求,先对着夏南天抹泪:“哥哥这一病,可吓的我魂飞魄散,也全赖芍药懂事儿,这般周全。我又一向忙着,听得哥哥病愈家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才带了孩子们来瞧舅舅。”
她此次只带了寒向荣与寒向蓝,寒向茂留在了家里。
“多谢妹妹费心。只茂哥儿怎的没来?”这却是夏南天随口一问。
他在山上住久了,也看透了许多事儿,以前再疼妹妹的心肠也早收了起来,将这些世俗亲戚看淡了,只盼着自家孩子安好即可,旁人如何再不强求的。
夏南星顿时喜上眉梢:“他原也是要来的,只他媳妇儿身上有喜,我便作主让他留在家陪媳妇。”
她此次谈话的重点便是寒向荣与寒向蓝的亲事,从外甥女儿那里抠不出好处来,便想着夏南天这做舅舅的总要为外甥们的亲事出一份力的,自然不必带了寒向茂前来。
况这原本就是求人的事儿,寒取自觉会失颜面,便推脱了不肯来,只将夏南星推在头里:“那是你哥哥,你们兄妹俩关起门来说,还有甚个事儿不成的。我杵在那反而不美。”
夏南星深以为然。
待她问过了夏南天的身体,又略提了提寒向荣的婚事,只道:“定的是金顶街上开生药铺子的孙掌柜家的闺女,瞧着是个极有福气的孩子呢。”
这孙掌柜上下钻营,又不好好做生意,夏南天可比夏芍药知道的更多。只妹妹既然认定了这家人,他也不会拦阻。“日子可定下来了?”
夏南星大喜,这可是有门儿了,“快了快了,就定在开年三月里。”
夏南天便满脸的遗憾:“那真是没办法了,过完了年我便要回护国寺去住着了,到时候回不来,也没办法去吃外甥的喜酒了,就让芍药跟景行去了,多替我吃两杯喜酒。”
这却是要彻底放权,将家里的事情全部交给夏芍药夫妇经管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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