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夏芍药在他耳边念叨:“我怎么觉得赵六教坏了夫君?”大半夜爬起来学开锁什么的……真的是正人君子所为?
夏景行安慰她:“我也就是无聊,在家里练练,不会跑到别人家练的。娘子放心。”
夏芍药:怎么能放心呢?
夏景行就算是经历过了继母百般刁难逼迫,最后都没成为心思歹毒的儿郎,依旧善良正直,可是自从跟赵六厮混到一起,溜门橇锁也学的顺手了,会不会有一日学会在外面调戏女娘?
她深深的忧虑了!
况且如今夏景行在洛阳城也算得声名狼藉了。
晋王被赵六狠宰了一大笔银子,在圣人及诸皇子面前闹了个没脸,派人打听了一番胜意赌坊,却发现夏景行是这赌坊的大掌柜。
圣人才训斥过他,他自是不好明面上拿夏景行怎么样的,可宁景世的名声坏了,宁景兰也得了个傻子的名号,这些都与夏景行有关,于是临走之时,他安排了人手将夏景行的身世以及劣迹在洛阳城里散布了出去。什么逼—奸继母丫环,闹出人命,又被镇北侯逐出侯府,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混不下去了才凭着一张脸骗是了夏家少东,入赘夏家……
这事儿很快就传扬开来。
洛阳城里的很多人不知道南平郡主与宁谦勾搭成奸,当初逼婚,逼死了夏景行的亲娘,没了前情,夏景行便是个亲娘早逝不听教养,品性败坏的贵族郎君,从高处跌到了泥地里,最后全靠了一张脸吃饭。
不怪得何大郎如今有些可怜夏芍药,总觉得她遇人不淑,识人不明。与夏景行对媳妇儿的认识有着天壤之别。
就连吴家请客,夏芍药前去赴宴,吴家大奶奶在背人处也拉着她安慰:“外面的人如何说不要紧,你只须过好了自己的日子就好。只一条,将房里的丫环看紧些,银钱上也紧着些,他再想胡闹也有限的。还得瞧你面上,不敢胡来。你只腰杆子硬些,别让他哄了去就行。“
夏芍药起先还一头雾水,等明白过来吴大奶奶说的这是夏景行,顿时哭笑不得。
她拍拍吴大奶奶的手:”大奶奶放心,他不是这样人。“
吴大奶奶的担忧就更深了。
——外间都传遍了,她还死不承认呢。
也是啊,谁愿意承认自己眼瞎,挑了个品性败坏被逐出家门的丈夫?
”反正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妹妹上点心,别被人哄了去就行。“心里暗叹,再聪慧能干的女子也能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何太太则对屡次抢了她家生意的夏芍药早就不满,坐了一座子的女眷,她还能开口:“男人在外面胡闹不要紧,顶要紧是不能心肠歹毒,就算是下人丫环也是条人命呢……”后面的话被何娉婷及时拦停住了:“娘,你吃菜,这道蜜汁桂花糯米藕你不是最喜欢嘛?”
一块蜜汁桂花糯米藕直接挟到了何太太面前,喂到了她嘴里,堵的何太太后半截话就没说出来,忙拿帕子掩了唇吃藕。
夏芍药朝着何娉婷点了点下巴,眉目带笑,浑似何太太这话说出来,方才难堪的不应该是她,而是何娉婷似的。
何娉婷气的瞪了她一眼: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非要替这只白眼狼解围呢?!
就算她替夏芍药解了围,她也一定不会感激自己,相反,抢起她家生意来更是变本加厉!
她从来就没见过这等翻脸无情爱财如命的人。
可眼看着自家娘亲给她难堪,何娉婷又不忍心。
就算是席间别府女眷睇一眼夏芍药,眼含打探好奇以及怜悯,她那笑模样儿也半点未变,依旧是红润润的脸蛋,玉白的肤色,和和气气与旁边的人闲话一句,再挟一箸菜来吃,从容不迫,一点也不受旁人的眼光影响。
何娉婷偷偷打量几回,都见她这模样,倒有些佩服起她来了。
如今洛阳城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可都知道了夏芍药的赘婿是个甚样货色了,这等于是晋王在临别之际送了夏芍药夫妻一份大礼,给了夏芍药一个大大的没脸,让整个洛阳城的体面人家都瞧不起夏景行,又来瞧夏芍药的笑话。
等到夏芍药去更衣的时候,何娉婷悄摸跟了过去,恨铁不成钢:“你可长点心吧!看不出来人家都瞧你的笑话?”
夏芍药倒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们瞧她们的稀罕,这与我何干?”
旁人瞧着她是笑话,她瞧着旁人未必不是笑话呢。
何娉婷气的跺脚,直朝她嚷嚷:”你是榆木疙瘩啊?这当口还跑出来赴宴?不会在家躲躲啊!“现在还在外面招摇,可不是上赶着让旁人当笑话看吗?
夏芍药掩口一笑:”我当我的笑话,妹妹着急什么呢?“完全是调笑的口吻。
何娉婷倒给她这句话给堵住了。
是啊,夏芍药成了笑话,作为对手的她不是应该拍手称快吗?可是为何她心里却这么难过呢,甚至觉不得夏芍药这么高傲的人沦为旁人茶余饭口的谈资笑柄。
前几日被夏芍药抢了她家的生意,她还恨的咬牙切齿呢,一转头就开始心软了。
”算我多事行了吧?!“何娉婷扭头就要走,却被夏芍药伸手拉住了,她不耐烦:”做什么还不放开我?“
耳边却听得夏芍药柔声道:“多谢妹妹好心。你这般为着我,我心领了!”
这话多少安抚了些何娉婷内心的焦躁,她唇角微弯,扭头瞪了一眼:“以后抢我家生意的时候多想想我对你的好,高抬贵手就行了。”
夏芍药正色:“那可不行,生意场归生意场,私交归私交,两码事!”
“你……”
她很想说你就该当别人的笑柄,可是瞧着夏芍药那张玉雪一般的面孔,面上笑意十足,也不知是调侃还是认真,她后面的话反倒说不出来了。
也许,从内心深处来讲,她是很佩服夏芍药的。
以前不相识的时候总觉得兄长夸大其词,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等真正跟夏芍药交手,又逐渐熟悉起来,就会不知不觉间与她亲近起来,哪怕这个人是她的对手,也是个值得人尊敬的对手,也能从她身上学到许多为人处事的方法。
夏芍药,跟整个洛阳城的闺秀,总归不是一样的。
何娉婷叹一口气:“算了,你还是跟我一块儿出去吧。”好歹看着她们两个人在一处,旁人想要刺探什么也不好开口。就算是拿夏芍药当笑话瞧,也要顾忌一下她。
花会的何会长嫡长女,在闺秀圈子里也算是有些体面的。
何娉婷的好意,夏芍药心领了,果然此后的时间她便一直跟何娉婷在一处,吃完了席面,听了会戏,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自夏景行的事情在洛阳城传开之后,素娥近来一直贴身陪伴着夏芍药,生怕她想不开,或者在外面别的丫环照顾不周。
这会儿扶着她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家里,门房里的小厮跑了出来牵马车,夏芍药还随口问了一句:“姑爷可回来了?”
小厮面上带了些为难之色,“姑爷没回来,可是姑太太还有三老太爷带着人来了。说是……说是要见见姑爷……”
这些人来了好一会子,只家里没主子,夏芍药赴宴去了,夏景行出门去了,夏南天还在护国寺呢,又不好将这些人挡在大门口不让进,只能迎进正厅里。
夏芍药揉了揉额头,这会子觉得在吴家喝的桂花酒上了头,倒有几分难受了,又热又烦躁,“他们来做什么?这又关他们什么事儿了?”
那小厮没说,夏南星带着三叔公前来的时候,脖子昂的可高了,倒好似这次踏进娘家,是来主持正义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夏芍药都到了家门口了,素娥扶着她要进家门,没想到她却又扭身回头,往马车上爬,吩咐小厮:“让华叔只上茶水就行,点心就免了,家里也不宽裕,饭也别管,我去接姑爷,几时回来不一定。就让他们等着吧。“
她今日在席间看够了别人的嘴脸,这会儿一点也不想上来就跟人掐架,实在影响心情。反正家里没人,他们若觉得肚子不饿就在厅里待着吧。
华元正在厅里陪着众人,这会儿分不开身。小厮一吐舌头,笑着应了,心道:华叔可算避过一顿罚了!
“姑娘走好,我一定悄悄儿将这话告诉了华叔。”守门的小厮恨不得挥着手绢送别自家主子。
”姑太太也真是的,许久没上门来,今儿却是跑来找事。“就连素来周全的素娥也看不过眼了,忍不住嘀咕一句。
夏芍药倒心情不错,上了马车靠在垫子上轻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都想着往各自的怀里扒拉东西,这会儿瞧着都是正义之士,若是我扔点骨头过去,可不得打破了头的抢起来?!”
夏景行今日在赌坊,她索性遣了车夫往赌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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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正厅里,夏老三坐在上首,下面坐了许多夏南天的堂兄弟,一边还坐着夏南星。她今日是特意收拾过的,鬓角抿的一丝不乱,用的桂花头油还是二儿媳妇的孝敬,据说是吴家铺子里产的,味儿比她平日用着的可要好上许多。
孙氏的陪嫁还不错,寒向蓝蹭不到嫂子的嫁妆,近来上门提亲的男家多是家境一般的,她心里觉得自己生来就该是享福的,似表姐夏芍药一般穿金戴银,唤奴唤婢,偏偏现实不如意,就天天在家里对着俩嫂子说酸话。
夏南星也替自己闺女抱屈,只觉得自己家闺女生的模样儿也不大差,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夏芍药瞧着模样儿生的绝好,还不是因着打扮的好。
做婆婆的心情不好,当人媳妇的日子过的就不畅意。
刘氏在夏南星面前服帖惯了,凡事听婆婆的调派,就算私底下有怨言也只敢回房跟寒向茂抱怨,可不敢捅到婆婆面前去。她如今又有孕在身,六月中旬分娩,这会儿只安心在房里养胎,家里事全交了出去,半点不沾手,乐得瞧孙氏与小姑子打擂台,三日两后晌的闹矛盾。
孙氏却不是软杮子,任由婆婆小姑捏在手心里。
寒向蓝想要从她那里多占些便宜回来,总不能够,碰过好几鼻子灰。但该孝敬婆婆的她也大方,昨儿就听得夏南星约了夏家族长族兄们今日要回娘家。
夏景行的身世劣迹在洛阳城公开之后,寒取便听到了风声,回来就跟夏南星提起了,“你那侄女,怪道当初成样那样急,原来是捡了个品性不堪的成亲。若是嫁给了咱们家荣哥儿,何至于如今就成了整个洛阳城的大笑话了呢?”
夏南星也觉得可惜:“这丫头倔的跟什么似的,又哪里肯听人劝呢。”思来想去,总要给夏芍药一些教训,又正好弹压了夏景行,便亲自上夏家族长那里去说话了。
“侄女虽说是外嫁去,可也时时记挂娘家。三叔公作为族长,族里招了品性不堪的女婿上门,三叔公也该出来说句话儿啊!”
夏老三早就看夏芍药夫妇不顺眼了,好端端的闺女不出嫁,偏要招个赘婿进门。且招来的是甚样人啊?倒将夏家名声都败坏掉了。
作为一族之长,夏老三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教育侄孙女与孙女婿一番的。
“你倒是个心好的,嫁出去这么些年,到底还是盼着娘家好的。”
有了夏老三这话,夏南星欢欢喜喜回了家,向寒取以及儿子们提了此事,语多愤慨:“芍药也太不听话了,当初亲事上不听话,如今跌了个大根头,可只能给人当笑话看了!”
孙氏听了这话,心里暗道婆婆这是在犯蠢。夏家父女再遭人笑,银子没少赚,旁人得罪了夏南天父女俩不要紧,她往后难道就不指靠娘家了?
非要上赶着得罪娘家兄长与侄女,这不是犯蠢是在做什么?她若娘家有这样能干的兄长侄女,紧着笼络都嫌迟。
孙氏想着能劝便劝着些,拿了自己新买的一瓶子桂花油做由头,送到夏南星房里,说话也软和,“娘明儿要回娘家,我这里也没什么给舅舅表妹的,只给娘添些头油梳妆,娘明儿见着了舅舅跟表妹,也捎个好儿。”她娘家父母攀了几次没攀上夏家,孙氏却觉得这是个水磨功夫,只要日子处久了,她与夏芍药若是处出情份来,也必然能沾些夏家的光。
只眼瞧着婆婆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罪兄长侄女,孙氏都恨不得将婆婆关家里,寒家与夏家的走动都让自己代劳了。只这许久两家都不来往,端午节夏家都没送了节礼来,孙氏心里便有些发凉,只盼着两家关系别再恶化下去了,到底是骨肉至亲,说不得以后修补修补也还能好生走动起来。
不过看夏南星这兴兴头头的样子,孙氏就觉得自己这纯属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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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夏南天第二日吃完了早饭就往夏老三家去了。
夏老三聚齐了族里的子侄,便率领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夏家老宅子。到的时候夏芍药与夏景行早都出了门。老管家华元带着丫环们扫呼这拨人。
原本也还上了两碟子点心茶水的,只到了中午没上饭,这些人便将厅里摆着的点心碟子都吃空了。
夏南星还吩咐华元:“怎的不摆饭?”
华元苦着脸道:“昨儿姑娘就吩咐下来,今日她要出门赴吴家的宴,姑爷中午也不回家,厨房里压根没备饭。”
夏南星脸一沉,便要发作,“你们是怎么做事的,难道主子回来也不吃饭?”
“姑太太也知道,家里人口简单,如今拢共只有姑娘跟姑爷两位主子,天气又热,买了菜肉也放不住,都是当天一大早厨房采买一天的量,今儿姑娘姑爷不在家吃饭,厨房就没备菜的。”
“难道你们就不吃饭了?”
其实华元这纯粹是推脱。上次夏南星来家里与夏南天大吵了一架,差点让夏南天旧疾犯了。华元心里就存着一口气,就算是拼着被姑娘回来责罚也不愿意好肉好菜的招待夏南星。
夏家厨房里哪里就如他所说的一般窘迫了呢。就连仆人们吃的都是肉菜大白馒头,天热还有解暑的绿豆汤水,两样点心充饥。夏家的仆人们福利却是极好的。
华元就更为难了:”只小的们吃的粗食,哪里好往主子们正厅摆?“
夏南星想着,夏家仆人吃的也不差,族里这些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有些人吃的还未必比得上夏家仆人的伙食呢。便吩咐华元:”让厨房先将下面人的饭食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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