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舱门打开,先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然后是两个容貌有些相似的富态中年人。前面那个年长些的,明显应该是王家老大王元,后面那个板着一张脸的中年人,应该就是王行了。
看王行从船上下来,沈胤脸上终于闪过浓浓的喜悦,喜悦之外又有些局促,一副唯恐老丈人不满意自己的忐忑模样。
虚元一旁看的心酸,因为没有爹娘护着,胤儿才过的这般提心吊胆吗?
好在看胤儿的模样,对这桩婚事却是满意的紧。
“大伯,岳父——”沈胤已是抢上前一步,就要拜倒。
哪知王元却侧身躲开,后面的王行更是厉声道:
“沈二公子,你这声岳父我可受不起。”
说着瞧向正欲走过来见礼的虚元,冷笑道:
“我们王家的女儿,可不会嫁给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杀人犯?沈胤神情明显很是迷茫,根本闹不懂王行说这话什么意思。
还未想清个所以然,船舱门再次打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却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虚元几个:
“好你个杂毛老道,竟敢对小爷下手,还真是活腻味了。”
若不是为了抓住这三人,自己何至于紧赶慢赶,连暴风雨都不避开?结果却翻了船。若非遇见王家兄弟,这会儿怕是早已葬身鱼腹。
好在老天有眼,还是让自己逮着了这几人,更妙的是,还是在爹爹的治下,这一次,看还有那个能救得了他们。
☆、第115章 一山更比一山高
“你们,这位公子——”依旧跪在那里却无人搭理的沈胤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这会儿再不明白王行刚才说的杀人犯是谁,脑子就真的有问题了。
无措之余,一把拉住王行的衣服下摆,很是艰难的开口:
“岳父息怒,这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却被王行一下甩开,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阴沉沉道:
“沈二公子是耳朵有问题,没听见我的话吗?你沈二公子这样杰出的青年俊才,我们王家可高攀不起。至于说我那不成器的女儿,你这辈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岳父——”猝不及防之下,沈胤一下歪倒在地,却依旧不肯放弃,向前膝行几步想要再次拦住王行,王行却已是耐心尽失,抬脚就把沈胤踹开:
“若非瞧在沈老爷沈夫人的面子上,我那女儿焉能配你?癞□□想吃天鹅肉罢了!”
“混账!”瞧见沈胤这般被王家轻贱,虚元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挡在沈胤面前,陈毓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瞧着王行踹虚元一脚,当下抬腿撞去,王行一介商人罢了,如何能抵得住陈毓?两腿相交间,“哎哟”一声抱着腿就蹲在地上,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若非方才沈二公子叫你一声岳父,就凭你方才为虎作伥之举,便是废你一条腿也是够了的。”陈毓冷哼一声道。
本以为对方满打满算也就三人罢了,又是知道严衙内身份的,这会儿不定吓成什么样子呢,王行才会有方才之举,一则瞧沈允的模样就能看出来,沈家为了不得罪严家,明显设了个套,想把沈乔父子拖在此处,既然连沈家自家人都要把这父子二人给舍了,自己这个外人当然只有抢先断的更干净些了。
二则,王家本就和严家交好,眼下这几个不长眼的既然敢惹了严家,为了在严家人面前多些面子,对沈胤当然要极尽侮辱之能事,怎么狠怎么来。
再不料对方竟是一副亡命徒的架势,到了这般时候不说跪地求饶,还就敢动上手了。虽然对方说没有废自己的腿,可腿真的跟折了一般疼的钻心……
“你做什么?”沈胤应该也没想到,虚元会突然替自己挡下那一脚,瞧见王行震怒,眼神慌张之余,更有着说不出的隐痛,竟是冲着虚元几人歇斯底里道,“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要管我的事?不是因为你,我会被人打、被人吐唾沫,被所有人当成地上一滩烂泥?那是我岳父,别说踹我一脚,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愿意,又和你一个早该死了的人,有什么关系?”
太过激动之下,沈胤整个人都是哆嗦的——
明明平日里想到自己这个父亲,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真是发现,说不好很快,他就会因为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而死无葬身之地,竟然怎么也狠不下心来。
“胤儿——”虚元只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无边的愧疚给淹没——当初,自己曾和妻子如何期盼着这个孩子啊,爱妻更是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竟是让他沦落到这般境地。
“滚,滚啊,我让你们快滚,听到没有——”沈胤拼命地去推沈乔三人,“快滚,别让我再多恨你……”
虚元身不由己的被推着倒退,却怎么也舍不得对儿子如何,哪知沈胤的神情却是一僵,愣愣的瞧着前面——
却是沈允和沈王两府家丁,正正拦住几人去路。
虚元也回过头来,正好和沈允视线相撞。
沈允有一瞬间的慌张,却是很快平静下来,对二人道:
“大伯,二弟,我虽然不相信大伯会如此糊涂,可沈家历代并无犯罪之男,大伯要是这会儿非得离开,可不是得背上杀人犯的罪名?为了二弟和家族好,大伯还是稍候片刻,待得衙差到了,自有公论。”
瞧着沈胤的眼神已是明显有了防备——
方才沈胤叫喊着让大伯滚,是真恨毒了大伯,还是其实就是想让大伯赶紧走?
倒没想到,还是小瞧了这个弟弟呢,平日里装的多恨大伯的模样,关键时候,还敢为了大伯跟自己玩起心眼了。
“你报的官?”虚元瞧着沈允,语气格外的平静。
沈允倒也没有否认: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大伯没做过亏心事,又有何可担心的?严公子乃是京城来的贵人,也是西昌府守备家的公子,守备公子被谋刺,可不是一件天大的事?既不是大伯做的,便同他去一趟官府又如何?也好消除严公子的怀疑,便是二弟,也不必背上个杀人犯儿子的名头不是?”
口中这般说着,已是示意身边的人两两一组看定了虚元几人。
便是沈胤身后也多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
“啪啪啪——”一阵鼓掌的声音忽然响起,却是严宏,正在众人的簇拥下,悠悠然走过来,瞧着虚元几人的神情,简直和瞧着死人一般,更是在陈毓身旁站住脚,一字一字道,“小美人儿,敢对爷下手,很快,爷就能让你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放心,我爹麾下壮实的汉子多的是,我会多找些人,让你狠狠的爽,然后,再把你这副漂亮的皮囊一刀刀划烂……”
严宏的声音并不小,旁边听到的人明显不少,有那胆小的,已被严宏阴森的语气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只是对方已然亮明身份,乃是守备府的公子,更在话里说的明白,是那几个人先对他下的手。众人瞧着陈毓几人的眼神虽是有些同情,却没有人敢上前。
“果然还是沈兄技高一筹,若不是你把这爷俩都给拖住,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就逮着人。这份儿人情,本少爷记下了。”严宏又拍了拍沈允的肩,无比得意的放声大笑起来。
沈允没想到严宏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喇喇的把要做的事给说出来,连带的和自己谋划的内容也一点都不避讳,不免有些尴尬,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仿若没听见一般——
严宏既如此说,分明已是把这三人都判了死刑。既是注定要死,自己又怕者何来?
“大哥,你——”沈胤却是全然怔住,即便早已经察觉到自己在沈家的尴尬地位,可平日里沈允在沈胤面前可还是做足了好大哥的模样的。
可方才自己听到了什么?严宏的意思,自己和那人,是沈允和严家商量好要扣着等他们来的?
那岂不是说,沈允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甚而连岳父王行所为,也早在他意料之中?
打击太大,让沈胤完全傻了。
“允儿,”虚元盯着沈允,眼睛中的热度一点点降下来,慢慢道,“沈允,不过一个沈家,就可以让你们一家丧心病狂到这般地步?既如此,这沈家,你们还是不要也罢。”
虚元的声音并没有多大起伏,沈允却是听得毛骨悚然,下一刻却是恼羞成怒,索性不再演戏,咬牙道:
“是吗?那也得,你们父子能活着从监牢里走出来才好。”
即便实际掌控了沈家,可这么多年来,无论父母也好,自己也罢,却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眼见得好梦即将成真,自己又何必再继续委屈自己在沈胤那个废物面前伏低做小
话音刚落,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却是守备府骑兵,接了沈允的消息后,快速赶了过来,连带的另一条大路上,西昌府衙的衙差也急速而来,郡守府和守备府的人同时出动,自然惊动了不少路人,见这般大场面,还以为那里冒出来些逆贼呢。
沈允的心顿时放到了肚子里。
便是严宏也乐得合不拢嘴——这新任西昌府知府还真上道。也是,自家老爹在西昌经营了这么多年,那陈知府新来乍到,怎么也不敢不给爹爹面子才是。
当下任那些兵丁把陈毓三个包围起来,自己则大喇喇上前,冲那些衙差一摆手:
“好了这些人我们带回去就成,回去告诉知府大人,这份情,严宏心领了,回去定会转告家父。”
说着一挥手,就想把陈毓几人带走。
为首的差官名叫孟强,明显被严宏的做派给弄得糊涂了,慢了半拍才意识到,那几个被围在中间的,应该就是自己接到报案的所谓杀人犯吧?
虽然慑于守备府的威势有些胆怯,可自己来时可是得了知府钧令的——听说有杀人犯潜逃至此,知府大人大为震怒,令自己必须把所有犯人全部逮捕归案,决不许放跑一个。
现在犯人找到了,却让守备府的人带走,明显于理不合。
忙不迭上前一步,陪着笑脸道:
“公子莫怪,实在是知府大人有令,让把一干人犯押去府衙待审,我家大人这会儿正在公堂上等着呢。”
严宏顿时有些不悦,不瞒的瞪了沈允一眼——你说你通知守备府也就罢了,怎么连知府衙门都去了。
即便再如何纨绔,也知道地方上武将是不能越界去抓文治的。
知府坚持的话,自己还真是没办法就这么强硬的把人带走。
那孟强也是个有眼色的,瞧见严宏不语,忙拍着胸脯道:
“公子放心,既是人证物证俱全,去衙门也不过走走过场罢了,到时候还不是公子说如何便如何……”
话里话外对严宏推崇之至,令得严宏原有的一点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傲慢的点了点头道:“好吧。就依你。咱们先去衙门里走一趟。”
“我也陪公子前往。”王家兄弟也凑趣道,王行又笑眯眯的招呼沈允,“世侄,你和我们一道吧。”
无比冷漠的从被刀指着的沈胤身边走过,竟是瞧都没有瞧一眼。
整个过程中,包括陈毓在内,三人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想着三人应该是被吓坏了,严宏等人越发得意。
一行人很快来到府衙,因有守备府的兵丁跟着押解人犯,场面当真是壮大的紧,早有人一溜烟儿的跑进去禀告。
王元王行及沈允怎么说也算是西昌府本地人,便自告奋勇走在前面给严宏引路。一抬头,正好看见衙门外正站着一行人,为首的那个倒也认识,可不正是知府大人从方城府带来的亲信何方?
三人脸上一起露出大大的笑容,又自以为是守备府公子的友人,也有资格和知府大人的亲信结交,当下纷纷上前,跟何方打招呼:
“哎哟,怎么敢劳烦何大人亲自出来?”
“听说何大人家喜得麟儿,办酒的时候,可别忘了让我们叨扰一番啊。”
何方本是裘家护卫,后来护着陈清和父子到方城府,因办事得力,索性被陈清和留在身边做事,现如今已是正七品的推官,平日里专司大案要案。
既是何方出面,明摆着知府大人的态度是要对这几人从严处置了。
几人脸上的笑意竟是藏也藏不住。
因陈清和在里面等着,何方倒也无意同几人周旋,当下一拱手:
“知府大人就在里面等着,在下这就把人犯押上公堂。”
听何方如此说,守备府的兵丁已是各往后退一步,闪出一条路来。
“何大人小心着些,这几个可俱是亡命之徒——”自诩算是跟严公子共患难的,王元忙又加上一句。
“可不,自古读书人多重义轻利,这些穷凶极恶之辈倒好,枉读圣贤书,不思忠心报国,竟敢因着贪图守备府的富贵,就生出杀人的心思来,当真罪该万死。”王行也道。
这些话都是路上早就商量好的。
严宏自是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强抢美男不成反被坑,和王元兄弟商量之后,就决定以对方贪图富贵以致生出杀人之心为罪名,甚而把沉船的事也全赖在对方身上。
哪里知道他们这边说的热闹,何方却是傻了一般,一直站在那里,瞧瞧陈毓揉揉眼睛,没错啦,眼前被当成穷凶极恶意图杀人抢劫民财的匪人,可不正是自家公子?
转过头去瞧一眼犹自喋喋不休的王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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