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温度,水的触感,如此的令人心旷神怡。如果唐烟烟没有回头,她这会儿的心情是非常不错的。
可惜没有如果。
唐烟烟一转头,便望见临河并肩的那对男女,岳扇灵似乎正递莲灯给陆雨歇。遥遥望去,二人亲密得刺眼。唐烟烟憋屈得恨不能打道回去,把手里的灯砸向陆雨歇面门。
气就气在,她不能。
许惊蛰察觉到了唐烟烟的低落,方才还欣然雀跃的姑娘,又不开心了。
换作旁的女修,许惊蛰或许会觉得麻烦,但放在唐烟烟身上,就只剩可爱。女孩子的心思,总是善变细腻的。
许惊蛰嘴角划过一丝宠溺,忽地开口道:“唐姑娘,握紧丝绸,我要加速了。”
语罢,他催动身体机能,蓦地以极快速度,接连超越前面的十几位修者,位居第一。
唐烟烟的注意力被转移。
凭什么陆雨歇美人在旁快活得很,她却要独自伤怀难过?
二人渡河百里,无人超越。
许惊蛰笑道:“想拿第一吗?”
唐烟烟无可无不可,但不想扫了许惊蛰的兴,便颔首:“可以。”
许惊蛰眼神缠绵地望着身侧佳人,满怀雄心,给出承诺:“好,我定让你当今晚点灯的第一人。”
哪知刚放出话,黑色身影从他们身旁疾行而过,像一道无法捕捉的光。
许惊蛰瞪大眼睛,又羞又恼,好胜心被激起。
他从不是那等轻易放狠话的人,此刻生怕被唐烟烟看扁,当下便道:“唐姑娘,我们追上去。”
唐烟烟却蹙了蹙眉。
前方的黑影,是陆雨歇。
许惊蛰急于表现自己,他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儿,终于将那道黑影抛在脑后。
双方擦肩而过之际,唐烟烟看向陆雨歇。
他年轻的面庞冷若冰霜,灯火都无法温暖他眉眼。
不知是否看错,唐烟烟收回视线的那一刹,他嘴角扯起极浅的弧度,恶意满满。
唐烟烟秀眉锁得更紧,她竟无法揣测陆雨歇的想法。
他该不会是……
唐烟烟甩了甩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清空。
很快,陆雨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超过他们。
许惊蛰哪会服软?他铆足了劲,大汗淋漓地往前追。
双方你追我赶,短短片刻,已竞争数个来回。许惊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全靠骨子里的韧劲强撑着。
唐烟烟面色难看。
陆雨歇是故意的?她居然猜对了?
这似乎只是一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陆雨歇在戏耍他们。
他们是他爪下猎物,他就是想看他们拼命挣扎却又无法逃脱的丑相。
许惊蛰尤不觉,他与陆雨歇素来没有矛盾,权当双方在认真比赛。
许惊蛰脸颊涨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很想赢过陆雨歇,尤其是在唐烟烟面前。理由无它,只因陆雨歇是人人称赞的强者。
“你先歇会儿,”唐烟烟看向勉力支撑的许惊蛰,压制着胸腔里的怒气,“稍后再追也不迟。”
“可是……”许惊蛰旋即想到什么,担忧道,“可是身体不适?”
唐烟烟心不在焉地点了下头。
许惊蛰再想赢,也不会不顾唐烟烟身体。他们慢下之后,前方的黑色身影随之放缓速度。
唐烟烟气得发抖,陆雨歇显然是冲她来的。
为什么?因为她不识时务,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就那么讨厌看见她,以至于牵连无辜旁人。
后面已有别人追上他们。许惊蛰保持匀速前进,讶异道:“为何陆公子也放慢了速度?距离衡水之眼只余百里,以他的实力,第一不难。”
唐烟烟面无表情,没有回答。
渐渐地,追上来的修者越来越多。不知是谁打头,众人开始互相攻击。
这本没什么,往届点灯大会,大家都如此,算是一场友好的“打雪仗”。难就在难在唐烟烟他们是两个人,攻击目标大,不多时,唐烟烟便成了众人的活靶子。
恒山派各系弟子繁多,不是谁都认识唐烟烟。
许惊蛰急得连连告饶,他倒不怕,就担心唐烟烟落入水中,本就柔弱的身子雪上加霜。
偏偏他越护得紧,那些修者越是捣乱,他们嘴上嘻嘻哈哈地应下,下手却更重了。
唐烟烟尽量不拖后腿,但当许惊蛰都落于下风时,她便放弃了反抗。
水面惊起数排浪滚浪,高约五丈。
许惊蛰叫苦连连,下意识便想动用修为,结罩护住唐烟烟。一片雪白浪花忽地朝他扑来,不过瞬间,那头丝绸一轻,唐烟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唐烟烟只觉得腰肢一紧,被人揽着,轻而易举便出了水墙。
揽着她的那人步伐诡魅,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一分修为都不曾动用。
衡水深处寂静,悬在天空的灯盏静静燃烧。
唐烟烟被人抓住右手腕,就这么左手拎着莲灯,随他如履平地般奔行在水面。
水中他倒影修长,与漫天旖旎连成缱绻一片。
风甜丝丝的,唐烟烟如坠美梦。
不知不觉,他们抵达衡水之眼。
麟祖雕塑静默地立在水中,仿佛庇佑四方的神佛。
陆雨歇双手空空,莲灯早已不知去向。
唐烟烟抬高细腕,将她的灯递给他。他猛地侧身避让,面色阴沉得可怕,像是在同谁生气。
这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唐烟烟低着头,认真反省,她错在哪儿?错在不该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不该随他来到衡水之眼。
可是,主动抓着她手的,难道不是他吗?
思及此,唐烟烟不可思议地掀起眼皮,怔怔看着年轻的陆雨歇。
很显然,陆雨歇生气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懊恼得快要抓狂,他无法解释这番匪夷所思的作为。
他想他应该是疯了!
第一二六章
唐烟烟嘴角微微翘起, 担心被陆雨歇发现,愈加让他气恼,她干脆侧过身子, 用长袖挡住脸颊。
再转回头时,唐烟烟面上风淡云轻,可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盛着滟滟笑意, 不是想掩饰就能掩饰得住的。
陆雨歇脸黑得彻底。
她很得意是么?
陆雨歇一颗心五味杂陈, 一会儿似被火烧, 一会儿如坠冰窖。
最终,这些狼狈懊恼都被黑暗吞噬。
他静静望着面前的女子,难堪又悲凉。
一次两次三次, 他或许能做到视而不见。
可第四次、第五次呢?
瞧, 他刚让她滚,结果却主动抓住了她手。
原来, 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远处有水声人声传来, 是落在他们后面的修者。
唐烟烟上前两步,着急地把莲灯塞给陆雨歇:“给你, 去点灯。”
陆雨歇冷冰冰看她一眼,不肯接。
唐烟烟气得去掰他紧攥的手指,眼见后来者就要登上衡水之眼,唐烟烟顾不得那么多,她干脆握住陆雨歇的手,两人双手交缠,就这么把莲灯送到了麟祖手中。
一刹间, 麟祖周身迸发出耀眼极光, 蜿蜒无边的衡水仿佛被点亮。
天地皆寂静, 麟祖的神识幻化出虚影, 他微笑着,手结莲印,如无所不知的佛祖,爱怜地凝视着二人。
唐烟烟一动不能动,这种感觉太过玄妙,她像是被麟祖看透,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眼眶酸涩,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苦涩,却也甘之如饴。
麟祖笑眼和蔼,手指翻转,一朵千瓣佛莲自他手中诞生。
那朵佛莲飞舞着,如有鲜活的生命,它静静悬在唐烟烟陆雨歇头顶,万丈光芒将他们笼罩。
须臾,佛莲下坠,融于二人身体。
赐福仪式结束,光芒渐渐黯淡,沉静的衡水开始沸腾。
同最后一丝光芒消散的,是屹立于衡水之眼的麟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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