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试了数次,都没成功,陆雨歇仿佛很惭愧:“不如唐执事亲手教教学子?”
他眼尾下垂,睫毛眨了眨,无辜又纯良的样子。
唐烟烟静静看着陆雨歇演戏,忍着憋屈,面无表情地上前。
她右手覆在他手背之上,二人合力握剑,仙诀起,剑气凝。
刹那间,周遭灵力陡然暴动,在座学子修士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再望向讲坛之时,哪里还有唐烟烟和陆雨歇的身影?
光影如电,唐烟烟眼前一黑,再回过神,已和陆雨歇来到陌生翠林间。
不远处有瀑布哗哗声,从这里依稀能望见九层琉璃塔,想来并未离开恒山派领地。
唐烟烟抚了抚额,她是真的不明白,便虚心请教道:“陆雨歇,你带我到这里做什么?勤心斋还有数百人等我授课呢!”
陆雨歇只是淡淡看着她,不言不语。
唐烟烟摁住眉心,好吧,二十岁出头的仙尊好幼稚哦,报复人的手段就这些么?
“我得回去了。”唐烟烟不想同他置气,随手掐了个仙诀,竟毫无反应。
她不信邪,又试一次。
可翠林还是这片翠林,耳畔瀑布流水声依旧,他们并未回到勤心斋。
唐烟烟蹙眉,四下环顾,莫非此处有古怪?
唐烟烟不经意一扭头,居然看到了仙尊嘴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的,暗藏得意的。
“是你?!”唐烟烟睁圆眼睛,是了,这是陆雨歇的《五行遁术》,他在她的基础上做了手脚。
陆雨歇似是不解,他坦然地目视唐烟烟:“唐执事你在说什么?学子怎么听不懂?我只是按照你教的术法而施诀,大抵是学子学艺不精,这才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说着,他皱眉往她走了两步,一脸无辜道,“唐执事,你快带我回勤心斋吧,大家肯定都在等我们。”
唐烟烟:……
唐烟烟默默又试了两遍法诀,试图破阵,却毫无动静。
怎么着,她也是个身经百战的“老祖宗”,居然就这么着了毛头小子的道。
若被人知晓她解不开二十岁陆雨歇的法阵,岂不让整个修真界笑掉大牙?
唐烟烟郁闷死了,干脆别开脸,不肯搭理陆雨歇。
他太坏了,肚子里全是腹黑墨汁。
二人静静站了许久,陆雨歇祭出冷剑,朝唐烟烟伸出手:“唐执事,我带您御剑回勤心斋。”
唐烟烟有点小赌气:“我自己可以御剑。”
陆雨歇沉默了会儿:“此地乃恒山派西林,距勤心斋极远,以唐执事的体力与灵力,想回勤心斋,怕是要飞到夜半三更。”顿了顿,他作势要走,“倘若唐执事想与清风明月相伴,学子也不该扫唐执事的雅兴。”
语罢,陆雨歇竖指掐诀。
忽然,一只柔软小手拽住他衣角,不情不愿的。
陆雨歇眉眼未动,眸中却氤出几不可察的点点笑意。
二人回勤心斋的时辰掐得奇准,正好是结束时分。
几位执事等得心急如焚,学子们也是一脸担忧。陆雨歇倒也识趣,他独身上前,主动承担错误,只道他不熟悉《五行遁术》,这才连累了唐执事。
唐烟烟抿着唇,也不搭腔。
毕竟,她是真没脸让他们知道真相。
陆雨歇虽不耐烦,面对众人的疑惑,却也应对自如。唐烟烟在旁看着,默默在心里叹气。
好个道貌岸然的仙尊陆雨歇!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仙尊陆雨歇呢!
第一二八章
入夏, 天气时冷时热。
这种温度上的变化,于修者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以至于唐烟烟病倒告假时, 勤心斋学子们都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下了学,大家三五成群地结伴,到紫薇洞府探望唐烟烟。
雨过初晴, 唐烟烟正靠窗晒着太阳, 她精神不济, 病容恹恹,巴掌大的小脸小了整整一圈。
奇怪的是,病痛非但没有夺去她原本的光芒, 反而衬得她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仿佛一尊金贵易碎的琉璃艺术品。
几个男学子怔怔望着光晕里的唐烟烟,不由心跳加速、脸颊胀红。
她身上似乎有种独特的吸引力, 与这个时代的姑娘很不一样。
他们难以形容, 却叫人无力抗拒。
学子们局促地把花果送给唐烟烟,都没能说上几句话, 便被袁兰送了出去。
接下来的每一天,紫薇洞府总有学子进进出出。
他们打着探病的名义,行“亲近追求”唐烟烟之实。
这日下午,好不容易送走大献殷勤的男修,唐烟烟揉了揉眉心,语气无奈:“你们这儿的修真界,风气都这么开放的吗?”
“什么叫我们这儿的修真界?”袁兰反问, 又笑着同她说, “你这是少见多怪, 为了争夺心上人, 上问剑台决斗的修者都比比皆是呢!你这算什么呀?”
唐烟烟听得瞠目结舌,万年前的修真界,竟恐怖如斯?
“烟烟,”袁兰不知想到什么,斟茶的动作戛然而止,她神秘兮兮坐到唐烟烟身侧,压低声音问:“你觉得,我大师兄为人如何?”
唐烟烟警铃大作,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时间,袁兰开始大力推销许惊蛰,从内到外,将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大有不选他,便是她唐烟烟慧眼不识珠的架势。
唐烟烟听得头都大了,趁袁兰喘气的空档,唐烟烟尴尬道:“许师兄确实不错,性格温润,做事细心,也很照顾别人感受。”
“没错没错,相比勤心斋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大师兄成熟稳重,你同他在一起,他什么都能替你安排妥帖,出趟门都恨不能把你捧在手心。而且大师兄用情专一,就咱们恒山派,倾慕他的姑娘都不少,但他……”
微风徐徐,女子细碎的说话声随风飘向窗外。
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陆雨歇耳畔。
他站在梁柱后,眸色幽深。
正午明媚的阳光,似乎都无法温暖他眉眼。
他神情很冷。
心也很冷。
小半月了,唐烟烟一直病着。
勤心斋大部分学子都来看过她,唯独陆雨歇,从未踏足此地,直至今日此时。
他刻意躲着唐烟烟。
源于那日勤心斋里的荒唐行径。
那日后,陆雨歇回去反省了很久。
他厌恶自己的情不自禁,痛恨所有脱离轨迹的想法。
唐烟烟到底算什么?
他又把她看作什么?
至少,他从未把她当作姐姐,当作长辈。
这样的认知,让陆雨歇既恐慌又愤怒。
陆雨歇,你对这个女人,生出了那种龌龊的心思吗?
你都不觉得恶心么?
你是疯了么?
他或许是真的疯了。
这些日子,陆雨歇甚至没办法入定,没办法专注修行。
只要闭上眼,他脑海里就涌出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她那些毫无逻辑的话,也一遍遍、一声声,重复在他耳边放映。
他耳根滚烫。
他心旌摇曳。
他整个人好像变得奇怪又脆弱,偶尔脑子里,还会冒出更可怕的想法。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他和唐烟烟在未来,真的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恋人。
似乎,也,不错。
纠结着、犹豫着,陆雨歇无法控制地来到了紫薇洞府。
结果那个肆意扰乱他心神的女人,就这样悠然坐在屋子里,见了一个又一个对她有所图谋的男人,眼下还同旁人大大方方的讨论着仰慕她的男人。
这是病人该有的样子?
陆雨歇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何必?他这些日子的挣扎与难堪,在她怡然自得的衬托下,仿佛只是个笑话。
陆雨歇闭了闭眼。
转身,去意已决。
恰恰此时,那道扰乱他心绪的嗓音,轻轻柔柔开了口,“袁兰,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和许师兄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你嫌他老?还是更喜欢勤心斋的那帮小年轻?”
唐烟烟摇了摇头,嘴角笑容收了两分,她眼神在薄光下,显得有些悲哀:“不是,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属于这个世界。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再也回不来。所以不仅仅许师兄,我和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你明白吗?”
袁兰满目愕然:“你要离开?恒山派不好吗?你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么?”
“恒山派很好,可我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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