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烟不可置信地瞪圆眼睛,她伸出食指,反向指着自己:“我、我干掉的?”
陆大宝郑重其事地颔首。
唐烟烟手都在抖:“你亲眼看到了?”
陆大宝一派天真地摇头:“我昏倒啦!”
唐烟烟:……
你昏倒我也昏倒了啊!
狐疑地挠挠脖颈,唐烟烟觉得这事儿肯定有猫腻。
流水潺潺,李昀远用衣裳兜着洗净的野果小跑过来,欣喜不已道:“小烟姑娘你终于醒了,太好啦,来来来大宝兄,小烟姑娘,吃这野瓜,我刚在四周摘的,老甜了,可好吃了。”
唐烟烟没心情吃东西,她再度向李昀远求证:“听说……白花花是我杀的?”
李昀远眼睛发亮,满眼崇拜:“是啊,小烟姑娘巾帼不让须眉,老厉害了。”
唐烟烟:????这世界怎么了???
满脸问号,唐烟烟始终半信半疑:“你,亲眼所见?”
李昀远尴尬傻笑,他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我一开场就被砸得不省人事了,嘿嘿。”又信誓旦旦拍胸脯,“我昏倒了,大宝兄当时也昏倒了,除了小烟姑娘,还有谁有本事把那怪兽干掉?”
这话说得委实诚恳,也很有道理。
唐烟烟单手摸着下巴,仰头望向满枝杏花。
莫非真的是她梦游把白花花给杀了?
又或者——
唐烟烟猛拍大腿。
是了,关键时刻,肯定是这本小说发挥作用了。
就说嘛,陆大宝可是正儿八经的男主,怎么能悲催地死在开头?
想到这里,唐烟烟顿时舒坦了,四舍五入一下,其实白花花也差不多算是被她干掉的啦!
“咳咳,”唐烟烟脸不红心不跳地对他们说,“嗯,我可是唐王者,说好要保护你们两个青铜的,看,我果然说话算话吧?”
“谢谢小烟姑娘救命之恩。”李昀远很懂事地接话。
“嗯嗯,烟烟最厉害啦!”陆大宝笑眼眯眯,见烟烟活蹦乱跳地吃起甜瓜,他放心之余,又困惑地歪着头,唔,要不要给烟烟讲,他做了个奇怪的梦呢?唔,还是算了吧,反正也是不重要的事情啦。
三人欢快吃瓜。
陆大宝一边啃,一边关心地问:“李兄,你把仙符藏在了哪儿?是不是中途弄丢啦。”
李昀远否认:“绝对没有,这么重要的仙符,我肯定藏得好好的!”
唐烟烟没好气:“你藏在哪儿?我们找半天都没找到。”
李昀远立即放下瓜,作势准备脱靴:“我就藏在袜子里面,哎,怪我之前没跟你们讲,这事儿赖我,是我害大家……”
李昀远鞋带还没解开,再抬头,咦?人呢?大宝兄和小烟姑娘呢?怎么都不见了?
在李昀远做第一个动作前,唐烟烟陆雨歇就默契地飞速跑远,两人停在树下,弯着腰,累得直喘气。
陆雨歇更是滑稽地捏着鼻子,仿佛已闻到那股清奇的毒气。
唐烟烟也是,自从第一次闻到那股“仙”味儿,唐烟烟就被熏得“欲/仙/欲/死欲罢不能”。
“烟烟,是我的错,”陆雨歇歉愧地望着唐烟烟,语气透着弱弱的委屈,“呜呜呜,我把李兄脱得就剩底裤了,可我没想到,那仙符竟藏在——”
“不怪你,”唐烟烟非常理解地拍陆大宝的肩,“换做是我,我也绝对找不着仙符的藏身之地。”
两人目目相对,泪光盈盈,都有种逃过一劫的庆幸感。
第十九章
稍作休整,唐烟烟三人离开桃源村。
就在唐烟烟走出杏林不远,他们身后的满树花瓣纷纷坠落,属于三年前的初春杏花随风而逝,就像某些回忆般,再无处可寻。
村口牌坊下,相府随从将受伤的护卫们陆续运走。
李昀远翻身上马,朝唐烟烟陆雨歇抱拳:“大宝兄小烟姑娘,我有事先行一步,等我交完差,再去驿站找你们。”
唐烟烟颔首道好。
马蹄声渐行渐远,世界重归宁静。
陆雨歇唐烟烟并肩骑着马,慢悠悠行驶在葱郁林中。
半晌无话,见唐烟烟心不在焉,陆雨歇试探地问:“烟烟,你在苦恼些什么吗?”
唐烟烟眉眼笼着淡淡忧愁:“唔,你还记得阴雪峡的那只兔子吗?”
陆雨歇:“记得。”
唐烟烟从怀中取出那副手环,递给陆雨歇:“这对手环是兔子留下的。”
手环由红绳编织,底端坠着冰凌雕刻的杏花,并不十分精致。
陆雨歇知道兔子已随煞气消散,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它拜托你把手环转交给袁公子?”
唐烟烟摇头否认:“并非如此,它非但没有嘱托我,甚至希望我不要告诉袁公子真相,可我觉得,”唐烟烟轻叹一声,“其实换做是我,我大概也会做出和兔子同样的决定,可我不是兔子,所以我总觉得心里不大舒坦。”
气氛缄默。
偶有鸟鸣啾啾声。
陆雨歇认真思考许久,恍然大悟说:“我懂了,烟烟你和兔子,你们都是打着为对方好的主意才做这个决定对吗?可对方也觉得这样好吗?如果我是袁公子,我肯定不开心。哪怕伤心难过,我还是想知道真相呀,一段感情的价值,应该由当事人自己判断,而不是由别人选择。说不定袁公子认为他和兔子的记忆很宝贵,他想永远放在心底珍藏呢?”
唐烟烟颇感意外,她斜睨陆雨歇一眼:“哦?如果你是兔子本人呢?”
陆雨歇纠结片刻,心虚地挪开视线:“那我、我就不说。”
唐烟烟“嘁”了声:“说得好听,自己还不是一样。”
陆雨歇垂低了头,很是沮丧的模样。
即将走出这片森林,陆雨歇像是终于想明白,他倏地扯住马绳,喊住行在前头的唐烟烟:“烟烟等下。”
唐烟烟回眸:“怎么?”
鼓足勇气,陆雨歇正视唐烟烟双眸,眼底氤氲着满满的炽热与诚恳:“烟烟,我们能不能说好,以后如果,我是说如果,假如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瞒着对方才是最好的选择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骗我?我们诚实地告诉对方心意与真相,好吗?”
唐烟烟挑眉:“就这事?”她不甚在意地回:“好啊!”
嘴角晕开满足的笑意,陆雨歇用力点头:“那我们说好了。”
唐烟烟轻笑,懒得再搭理这个大傻子。
……
两日后,唐烟烟陆雨歇登门袁府,拜访袁二公子袁君俭。
袁府上下对他们非常客气,俨然vvvip贵宾的待遇。
后园荷花池的凉亭下,唐烟烟陆雨歇没坐多久,侍从便搀着袁二公子过来了。
相比前些日,袁君俭更显虚弱,他苍白唇瓣不含一丝血色,眼睛更是毫无生命力,仿佛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
拢袖咳嗽两声,袁君俭无力地向唐烟烟陆雨歇道谢。
在侍从帮助下,袁君俭落座在他们对面。
唐烟烟没心情碰桌上的精致糕点,她问:“袁公子可好些了?能记起今日是何时了吗?”
袁君俭惨然笑道:“自从他们告诉我任姑娘已……我脑子便清晰了些。”
唐烟烟仔细端详袁君俭片刻,深深蹙眉:“袁公子该不会是心如死灰没有活着的念想了吧?”
震愕抬头,袁君俭看他们一眼,旋即狼狈地将视线投向湖中亭亭荷花,他抓紧膝盖,喃喃道:“我本就是该死之人,事实却是只有我仍生不如死的活着。当年我既没能陪在任姑娘身边,这些年又让袁府为我操碎心,我……”袁君俭哽咽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陆雨歇着急地说:“话不能这么说,对吧烟烟?”
收到陆大宝求救的目光,唐烟烟摇摇头,她把红绳手环搁到桌面,望向袁君俭:“袁公子应该认不出这对手环了吧?”
袁君俭盯着手环,目光怔忪,旋即大喜:“这莫非是……”他颤着手,不可置信地拾起,大喜之中又透着悲伤绝望,“这是任姑娘亲手做的那对手环吗?”
说着,袁君俭埋首将手环紧紧捂在心脏处,仿佛一个弄丢珍贵之物的小孩,他再忍不住喉口哽咽:“呜,我后来才发现,我竟把任姑娘送我的手环弄丢了,你们是在阴雪峡发现它的?那你们——”
袁君俭欲言又止,他泪眼中含有无限期冀,原本惨白的面色,也因激动而生出不正常的潮红。
唐烟烟斟酌片刻,说:“关于任姑娘的故事有点长,袁公子还记得你曾养过一只兔子吗?”
袁君俭脱口而出:“若若?”
唐烟烟颔首:“若若就是任姑娘。”
袁君俭瞪大眼睛,如被惊雷劈中:“怎、怎会?”
唐烟烟再无任何保留,将完整的故事讲给袁君俭听。
“事情就是这样。”约莫半盏茶,唐烟烟的故事已然讲完。
紧接着是冗长的沉默。
微风中,袁君俭怔怔望着前方,他失焦的瞳孔盛满惊诧,以及痛楚愧疚。
用手掌捂住眼睛,袁君俭难堪地扭过头,大颗大颗眼泪无声地从他掌下滚落……
等袁君俭稍微平复情绪,唐烟烟与陆雨歇起身告辞:“那我们就走了,袁公子以后无论做什么决定,都请先想想若若,它虽然是一只兔子,可它也是一只愿意牺牲所有只图你好的兔子。”
“等等,”袁君俭连忙用手揉去泪意,出声挽留他们:“两位请稍等。”
唐烟烟闻声顿住步伐。
袁君俭红着眼眶,尽管依依不舍,他还是把手环递给唐烟烟,嗓音沙哑地说:“它已经不在,这手环留在我手中还有什么意义呢?既然是它送给唐姑娘的,唐姑娘就收着吧。”
迟疑片刻,唐烟烟从袁君俭颤抖的手中接过手环。
再度告辞,两人沿荷花池离开。
低眉把玩着掌中手环,唐烟烟轻声嘟囔:“不知道袁君俭怎么想的,他会介意若若是只兔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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