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此时也察觉到了蒋明菀情绪上的变化,心里有些疑惑,正想问呢,外头突然有人传话:知府大人来了,要见徐中行。
这话一传进来,夫妻俩都愣住了,知府怎么这会儿来了?
可是到底上官上门,也不能拒之门外,徐中行思索了一瞬,很快起身回话:“让知府大人稍候,我这就来。”
说完话他回过头看向蒋明菀:“若是我回来的晚了,你就先睡,不必等我。”
蒋明菀也知道这是要紧的事儿,不敢再烦他,立刻点了点头,又帮着他换上了件见客的衣裳,这才将人送了出去。
看着徐中行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蒋明菀轻轻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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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初到
徐中行来到前院的时候, 明州府知府已经站在他书桌前欣赏他挂在墙上的一幅画了。
等到听到动静,这才转过身来。
笑道:“之前曾听人说徐同知书画双绝,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明州知府姓孙, 叫□□,今年已经四十许人,面白有须,神色温和,此时穿着一身道袍,倒像是个温和无害的中年儒生。
徐中行却不敢有半分小觑,恭敬的行了一礼, 口称:“大人谬赞了, 不过小道罢了,不值一提。”
“怎么能说小道呢,徐同知也不必与我客气, 如今你既来了明州府,那咱们便是同僚了, 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管问我就是。”
他语气和善, 倒是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徐中行听着这话,迟滞了一瞬,然后又行了一礼:“那下官就先谢过大人照顾了。”
孙知府呵呵一笑:“不客气不客气,咱们也是互相照顾。”
说完他又和徐中行扯起了目前明州府的情况, 将整个明州府府衙的境况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笑着道:“之前那位王同知走的匆忙, 事情交代的也不清楚, 如今积攒的事情不少, 你若是家里安置妥当了, 还是要及时就任才是。”
徐中行也没想着要拖延,因此很是干脆的点头:“大人放心,不会耽误公事的。”
孙知府笑着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愧是杨老大人的高徒啊,你的本事我自是放心的。”
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徐中行神色微动,却没有多言,只淡淡道:“往事不可追,再说当年座师桃李满天下,门下之人也不止徐某一人,孙知府客气了。”
孙知府听着这话眸光闪烁了一下,却也没有再多说,打了个哈哈就糊弄过去了。
之后他又具体和徐中行说了一下他需要负责的事情,看着倒是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徐中行当然也不会客气,该问的都问了一遍。
等到两人说完话,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孙知府也很快就告辞了。
徐中行一路将他送了出去,一直看着他上了马车离开,这才回转。
他脚下顿了顿,转身回了书房。
他走到刚刚知府看画的地方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这才放松了一些。
这位孙知府,他在来明州府之前也曾找人调查过。
从明面上看,他好似和京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用脚想也知道不可能。
因此徐中行不免借助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手段查探了一番,最后才终于知道,其实这个孙知府,是袁成壁的人。
而且他和袁成壁之间的牵扯还不小,据说是孙知府的一个私生女,被袁成壁的儿子纳了当妾。
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所以压根就没上族谱,甚至那孩子也不姓孙,所以也就没几个人知道这层关系。
而且不止如此,孙知府还是袁成壁的钱袋子,明州府作为朝廷最大的海港之一,每年的货物吞吐量不知多少,更重要的是,明州府可是产盐的,整个州府,光是大小盐场就有十四个。
如此可知其中暴利,更可知道明州知府这个位置的重要。
以袁成壁的心性,又怎么会放心让旁人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般想着,徐中行心中越发沉重。
他到了明州府,说是好事儿,其实也有危险的一面,因为这地方不仅是个肥缺中的肥缺,还是袁成壁的地盘,上下大小官员,几乎都是袁成壁的人。
他相信,自己调到这儿,必然有袁成壁的手笔,看起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他,想要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也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堂堂首辅,竟也会盯着他一个小官不放。
徐中行想到这儿忍不住冷笑一声。
或许他也是心虚了吧,当年老师对他何其宽厚,又何其看重,可是最后却落得那个下场,如今他自然对老师身边的一切人都心怀警惕。
虽然徐中行走之前叮嘱蒋明菀不要等他,但是蒋明菀又怎么会安心睡下呢,因此即便徐中行许久都没回来,她也依旧强打着精神等他。
眼看都快快到三更天了,徐中行终于回来了。
他一身寒气从外头进来,蒋明菀迷迷糊糊的起身迎他,他却有些气的两三步走上前来,将她摁到了榻上:“不是和你说了,让你早些睡,不必等我吗?”
蒋明菀第一次被他这么凶的说话,心里有些委屈,小声道:“可是我不放心你。”
徐中行的心瞬间就软了,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又不是龙潭虎穴,我能有什么事儿,困了吧?”
蒋明菀乖乖的点了点头。
徐中行看她十分罕见的乖巧模样,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那你就先去睡,我去洗漱一下,很快就回来。”
这回蒋明菀终于听话了,乖乖的上了床躺好,徐中行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额:“早些睡吧,别的事儿你都不必操心,有我呢。”
蒋明菀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中只觉得安心,她也是太困了,再也撑不住,慢慢阖上了眼睛。
徐中行在榻前坐了一会儿,看着她很快陷入沉睡,这才起身去了净房洗漱。
蒋明菀跟前的两个丫鬟已经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徐中行一进去就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不过就在退出去的时候,石榴突然道:“老爷可要我们留下伺候您洗漱?”
芍药一听这话猛地一惊,下意识看向石榴。
但是石榴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直直看着徐中行。
徐中行此时却皱起了眉,头也没回,只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不必了,出去吧!”
这言辞已经是有些严厉了,芍药心中惴惴,拉着石榴就要出去,石榴眼中却有些不甘,还想说什么,但是芍药心一横,直接捂了她的嘴,将她拉了出去。
等到出了净房,芍药这才有些惊魂未定的道:“你刚刚胡说什么呢!”
石榴却有些不服:“我们虽是太太的丫鬟,但是老爷也是主子,老爷要洗漱,我们伺候不也寻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芍药听着这话哪里会信,只咬着牙道:“你这话你问问你自己信不信,往常老爷过来,都是自己独个洗漱,难道你不知道,怎么今儿太太休息了,你就突然说这话,我问你,你心里可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石榴一听这话,却突然红了脸,许久才小声道:“我们是太太跟前的人,按理来说,也该帮着太太分忧的。”
芍药气的直跺脚:“糊涂,糊涂!老爷和太太这般要好,哪里用得着你来分忧,你这点事情都看不明白吗?怪不得当时你娘来府上接你回去你不愿意走,原来你是起了这个心思!”
原来芍药和石榴都是延宁府的人,当日被采买进府,□□了一段时间,才放到了蒋明菀跟前伺候。
这次来明州府,原本这两个丫鬟也可以遣散回家的,但是芍药家里太穷,也不愿意叫女儿回来,因此芍药便留了下来。
但是石榴却是主动选择留下来的,当时蒋明菀还有些惊讶,但是到底也没多想,既然她愿意留下来,用生不如用熟,这样也好。
可是如今芍药才真的明白,原来她留下来不是什么舍不得太太,而是起了这样的心思!
而石榴听了芍药这番话却有些不服:“我又不是要和太太争宠,只是如今太太虽和老爷要好,但是哪家官宦人家家里,又能没有妾室呢,若是日后老爷要纳妾,纳了外头的进来,岂不事情更多,还不如我帮着太太分忧,如此也免了太太心烦。”
芍药见她如此执迷不悟,简直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咬着牙道:“我不管你怎么想,这个念头你趁早打消,日后也不许再提,否则我定会禀报太太!”
石榴听着这话咬了咬牙,但是许久之后,到底强做出一副笑脸:“好了好了,芍药姐姐,这些话也不过是我听旁人说了,心下觉得有些道理,这才说给你听,既然你觉得不妥,那我日后也就不再提了。”
芍药狐疑的打量了一下石榴的神情,见她面上虽有失落,却并无其他,便也缓和了情绪:“日后你再听到这样的说法,只管去打那人的嘴,我们做下人的,只管本本分分做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还是少想为妙!”
石榴暗自咬牙,但是面上还是摆出一副笑脸来:“姐姐教训的是,我记下了。”
芍药看着石榴如此顺服,也不忍再苛责她,毕竟两人当时一起进府,一起受训,又一起到了太太跟前伺候,许多年下来也有了些香火情。
因此只是语重心长道:“好了,今儿这事儿我只当没看过,想来老爷也不会和太太说的,你日后可要老实些才好。”
石榴乖顺的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老爷这样有本事的人,对太太又这样疼到骨子里,她这辈子也未曾见过这样的男子,虽然老爷可能也看不上她,可是若是能到老爷跟前伺候,她也是愿意的。
而且她也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奴才,更不想自己的儿女们也低人一等。
因此她虽然表面上应了芍药的话,可是心里却对这个念头越发执着了。
蒋明菀自然不知道这些插曲,她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会儿只感觉到被一个温凉的怀抱拥住,她下意识觉得那个怀抱十分熟悉,便也没在意,只往那怀里缩了缩,便又沉沉睡去了。
至于徐中行,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中满是温柔。
第二日一早,蒋明菀起身的时候,徐中行已经离开了。
福安过来禀报,老爷去衙门了,让他来太太这儿听吩咐。
蒋明菀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就盯着宅子那边吧,还有,去打听一下本地牢靠的牙婆,家里的人手要开始采买了。”
福安点头应下,又将如今的情形和蒋明菀说了说。
“家里那边,虽说主子如今还住不得,但是也有几间房是能住人的,小的就安排了家丁住了进去,也可以帮着看家护院,还有府上的行李,小件都安置在了客栈,但是大件都先放在了府里的一个空院子里。”
蒋明菀听了点头:“你安置的很妥当,这回一路过来,也是辛苦大家伙了,你待会儿去账上支一百两银子,给各处散赏。”
福安笑着谢过蒋明菀,然后才退了出去。
等到福安出去了,一边的蓁姐儿忍不住道:“母亲,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住回家呢?”
蒋明菀算了算日子,叹了口气道:“只怕还得一个月。”说完又心疼的看向女儿:“到底委屈你了。”
蓁姐儿却笑着道:“那里就委屈了呢,我之前从未住过客栈,这回也是新鲜了一回,而且只要咱们一家子在一处,住在哪儿我都开心。”
看着女儿这样乖巧,蒋明菀心里越发心疼,想了想道:“反正这几日也没什么事做,今儿我就带你出去逛一逛明州府。”
蓁姐儿一听满脸喜色:“果真?”
蒋明菀笑着刮了刮女儿的鼻子:“那还有假,快去收拾收拾,咱们待会儿就走。”
蓁姐儿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匆匆行了一礼,就回屋收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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